第16章 小倌
他的面色有些说不出的惨白：“总之是阿琬不喜欢的东西。”那时候为了确定她的心意，他才成日成夜宿在小倌馆里惹她生气。
我才没空管他是何感想，虽然这个狐妖非人，但若是能为我用再好不过：“你要留下也行，我眼下有件事要你做，做的好我就准许你跟着我。”
“你说。”
为防隔墙有耳，我压低了声音：“你大概不知道我为什么住在王府，这小王爷的爹皇帝老头是我的杀父仇人，年关那场狩猎是我最好的报仇时机，我只要狩猎场的地形图，尽可能的详细。”
“你若要报仇，不如我直接杀进皇宫替你父亲报仇，何必脏了你的双手。”他的眼中跳跃着兴奋的火焰。
我将仅剩的干果塞进他的嘴里：“不行，这个狗皇帝残害忠良，我要亲自宰了他再祭奠父母亡魂！”
“其实狩猎场的地形图只是信手拈来的事，你且坐下等我。”他又捧了一大把蜜饯干果给我，我只得拿茶盘全数兜住，虽不知他要做什么，总之等着就是。
池沥并没对我绕什么弯子，念动真言，对着地上就是重重两脚：“土地土地，出来出来。”
不一会儿从地面钻出来个小小的白脑袋来，他正抬头打量对方何许人也，最后他扫了一圈看见池沥，猛地从土中蹦出，身子远看去比我个头大不了多少，他笑道：“大仙唤小仙有何指教？”
我心中大为惊诧，如此随意对待一方神明也就罢了，这土地神竟卑躬屈膝称他大仙，这实在匪夷所思。
“过来见礼。”池沥说。
“小仙是这永安城第二百五十号候补土地，因为本地土地爷提前放了年假，所以由小仙暂代他的职务，小仙这厢有礼了。”他迈着小步过来对着我作揖。
“不不不……不用。”我一介凡夫俗子哪里敢令神仙揖拜，有些惊慌失措：“这年头的土地公公都这么有礼貌啊，见谁都行礼么？”
他轻拭去脑门上的涔涔细汗，笑道：“呃，大概是因为小仙姓李名貌的缘故。”
“哦，原来是这样。”我笑眯眯道，“土地公公，是我有事想劳烦你，如有失礼之处，请不要怪罪。”
土地公公最后也没问缘由，直接将狩猎场地形图交予我，看得出来全是托了我身后这位大仙的鸿福。
池沥将图卷成筒状，嘟囔道：“哼，你对那土地老头都比对我来得要好，下次再也不叫他出来。”
我站在凳上双手捧住他的脸颊笑说：“不要这样子嘛，土地公公看上去多可靠啊。”有了这张地形图，形势于我大大有利。
池沥单手覆住我的手背，却又忿忿的用指头一下一下戳着我的眉心：“没良心的东西，那我比他可靠多了，怎么也不见你个小丫头片子上心啊。”
“我……”我总不能实话对他说，其实我有点怕他吧，我转念岔开了话题，“狐仙大哥，土地公公毕竟身有仙籍，他为什么对你如此恭顺？”
池沥用大掌揉了揉我的脸颊：“其实我已经修成了地仙，虽然没有官爵，终归术法是比他高强一些。”
我的心稍定，不是妖怪就好。因幼时常常见到牛鬼蛇神，我几乎不敢一人独处，长大后已极少同他们碰面，若不是池沥，我几乎都要忘记曾经的噩梦。
“怎么了？”他问我。
我有些苦恼，眼下的麻烦才刚刚开始：“这个管事老头三天两头缠着我教司徒烈东西，我这几年拢共就干着杂活累活，御剑之术也马马虎虎，过一会儿等那俩老婆子添油加醋完了，准没我的好事，我有法子打发别人，但老头是个麻烦，他必定要缠着我教他家殿下这个那个，可是我又不懂。”
“那你讨好我。”听出我的意图，他开始得寸进尺。
“你忘记刚才答应过我什么了么？”我气鼓鼓的转过头去不想搭理他，思索半晌，终于还是在他脸上留下一滩口水印子，“这样总行了吧？”
池沥喜眉笑眼哄道：“行，只要你不生我的气，怎么都行。”
我深感无奈，只能将他的脸推远些，究竟留下他是对是错我没能想明白。
我等着俩嬷嬷临门，然而那厢并没什么动静，来的却是另一尊凶神。
“苏淼淼，苏淼淼你在不在？”司徒烈呼呼喝喝踹了两下房门，还好我这屋门比较结实耐踹。
我示意池沥藏好要紧，这场大战在即，谁先生怯谁便失了先机。
我开门时左右没见着那俩嬷嬷，有些吃不准他的来意：“我说徒弟，你就这么直呼师父名讳是不是有些失礼了？”
他将身上狐裘丢给我，捧着暖手的玉壶不答，我心里却有些没底，到底我也观察他有一段日子了，以他说一不二的性子若真是来找我麻烦早就兴师问罪了，既然不是，那么端着这张苦瓜脸是给谁看呢？
“司徒烈，为师问你话呢？”我叉腰搬凳坐在他面前，这小东西几天没收拾，越发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你这屋真冷。”他说。
“冷你还不多穿点，咋没冻死你。”我将狐裘又披他身上，又脱了他的靴袜捧着他的双足于火盆旁烘烤，瞪他道：“脚都冻伤了，你在外面溜达多久了，自己什么身子你不清楚吗？”恼归恼，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出自几分真心假意。
他的样子有几分痴愣，目光呆滞，缓缓说：“苏淼淼，本王的二哥死了，在回封地的路上……坠马。”
“你跟你二哥关系很好吗？”我漫不经心的揉搓着他的脚心。
然而他并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只自顾自低声说：“本王的替身，上月死了两个。”
“替身？为什么呢？”我的动作一顿。
“没有为什么，他们就是死了。”
我极是不解：“你是小王爷，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想杀你？”
“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人……”他的眼神十分平静，透出与小小年纪不符的隐忍，“本王不知道自己与他们是何仇怨，更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你问我，我也不明白。”
说实在我从未想过他说的这些，我一直以为天之骄子即是骄纵任性，飞扬跋扈，他们不谙世事，于温室中被呵护备至长大成人。司徒烈是当今皇帝最小最疼爱的孩子，我以为他应该活得更加滋润。
“你你你，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想到这一处我有些紧张，这厮该不会想杀人灭口吧。
他道：“既然你是本王的师父，那师父要为徒弟分忧。”
我重重蹦了他的脑门：“胡说八道，是徒弟要为师父排忧解难才对。”
“你都推脱了好些时日了，何时愿教本王一技之长？”他终归也是按捺不住了。
我飞快地扫了一眼床底下的池沥，说道：“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可以马上就教你。”
“那你快说。”他摩拳擦掌。
我附耳过去将情况说明，他闻言却只是笑了笑。
我不由恼怒起来：“你笑什么笑，她们打的可是你师父，上天下地就这么一个，你要是不给我作主，我就搅得你跟我一块不安生，哼。”
他终于露出了无奈的笑：“你不让本王打你，还不许别人动手啊？不就打你两下屁股嘛。”
“不就打我两下屁股？喂喂喂，她们不分黑白打我屁股，还克扣我的口粮，打得我一上凳就疼，那我就不能好好吃饭，不好好吃饭就会挨饿，一挨饿我就焦灼，一焦灼我就得搭肉进去，这样一来你说说我拿什么教你仙术？”我着重给他分析了此事造成的不良后果，这确实太严重了。
他一想想也是：“好了好了别恼了，这件事本王替你解决，不过明天你不能再三言两语推脱，好歹也要给本王点面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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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