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青就着了凉,声音沙哑起来,不大愿意说话,也不愿意出门,智然师太特意过来给她诊了脉,只说无碍,留了些润喉的药丸。之后几天,文清波、李青两人每天只在屋里看书闲话,消磨时间。
一天,未末时分,李青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白白胖胖的脸几乎凑到了她脸上,她唬了一跳,回身抓起枕头扔了过去:
“死尼姑!想吓死我!”
月静圆胖的身子轻捷的跃起,在空中做了个华丽的转身,接住枕头,扔了回去。琉璃在旁笑着夸奖道:
“月静师父比上次跳得好看多了,功力又有长进了!”
秋月也走了进来,笑着对月静说道:
“月静师父,请先到东厢坐着,让琉璃泡了茶给你喝,姑娘穿了衣服就过去。”
“秋月真是个体贴的好丫头。”
月静圆脸上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夸了一句,转身去了东厢。
片刻,李青穿了衣服,来到东厢。月静正舒舒服服的躺在躺椅里,脚放在脚榻上,旁边的小几上放着茶水,装松子的盘子放在腿上,眯着眼睛,正剥出一粒粒的松子瓤扔进嘴里。
李青走过去,在罗汉榻上坐下,琉璃笑吟吟的泡了茶送上来,李青端在手中,歪着头看着月静,眼珠微微转了半转,认真的说道:
“静儿啊,几天没见,你好象又胖了呢!”
月静象被踩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
“啊?真的?!”
冲进里间取了面靶镜出来,上上下下仔细的比量着,秋月和琉璃都笑弯了腰。月静对着靶镜又上下比量了一番,才回头懊恼的说道:
“昨天下午我看师太累了,就去做她爱吃的什锦饭孝敬她老人家,我一边做一边就闻着香,多尝了几口,结果尝没了,只好又做了一份才给师太的。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觉得又胖出来了,青青眼睛最厉害,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李青笑不可支,手里的茶差点抖出来,秋月在旁忙忍着笑,上前接过杯子放在几上,李青微微示意,秋月笑着回身,招呼着听雪和琉璃退了下去。
月静坐到了李青旁边,用带着些兴奋的声音低低的说道:
“青青,你要的人选,找到了三家。”
李青眼睛一亮,示意她快说,月静又往李青身边凑了凑,低声说道:
“一家是淮阳王嫡出三子,今年十七岁,一直说是命相上不能早定婚事,一家是吏部尚书周家嫡四子,今年十六岁,还有一个是南阳侯嫡长子,本来是订了亲的,后来两家只说是八字不合,悄悄的退了。”
李青听了,慢慢盘算着,淮阳王是皇上同母弟弟,但为人低调,从不参政,虽说妾侍众多了些,却是极尊重王妃,嫡出的儿子除了长子,就是这个三子,倒是个绝好的选择,只怕门第太高,对方不肯求娶,吏部尚书是三皇子的人,这么早就站队过于愚蠢了些,不是个安全长久的人家,南阳侯早年一直守边,近三十才生了嫡长子,军功卓著却声名不显,都说他粗鲁不通学问,可他历经两朝,都深得皇上信任,肯定是个有大智慧的,倒是个良选。嗯,这两家都要试试。
李青目光变幻不停,月静侧头看着她,忍不住问道:
“青青,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李青转过头看着她,笑容灿烂,慢悠悠的答道:
“我自在惯了,既不想早起晚睡、奉茶捧箸的侍候公婆,又不愿故作大度的调教小妾,找个白衣之家夫唱妇随,大夫人和李府必定不会答应,要想有个合适的身份早日离了李府,只能这样了。”
“你可以到寺里来。”
李青摇摇头,
“我受不得寺里的清苦,再说,做了这个护法,一举成名天下知,从此就成了笼中的鸟。”
李青皱着眉头,那样真是太可怕了!再次坚决的摇摇头:
“绝对不行!”
两人说话间,就听秋月在外面笑道:
“三小姐来啦!我们姑娘正和月静师父在屋里说话呢。”
两人停了话语,一起起身迎了出来。
过了两天,文清波避过了太岁,一行人就回了城里。
李青辞了刘夫人和文清波,回到李府,郑嬷嬷接到了二门口,扶了李青下轿,悄悄的回道:
“老爷还在衙门,夫人带着小姐、少爷去贺顾老夫人生辰,还没回来。”
李青心里轻轻的舒了口气,她真是不想见那一家人。一行人脚步轻松的回到斜月阁,李青洗漱收拾完毕,拿了本书,靠在东厢罗汉榻上翻着,渐渐有些眼皮沉重,刚要睡着,就听到大门处乒乓作响,珊瑚狂奔进来,颤抖着喊道:
“姑娘、姑娘,不好了,二小姐、二小姐带人打进来了!”
李青一下子翻身下了榻,秋月和琉璃也奔了过来,李青回头没看到听雪,急急的推了把秋月:
“快去!把听雪拉到一边!不准她出声!”
秋月趔趄了一下,往后门跑了出去,李青还没奔到门口,二小姐李敏华已带着一群丫头婆子冲了进来,琉璃浑身发着抖挡在李青面前,珊瑚吓得傻在了一旁,李青伸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李敏华眼睛发红,恶狠狠的盯着她,然后猛的一挥手,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给、我、砸!”
说完,冲过去拿起桌上的茶杯摔在了地上,跟着的丫头婆子也开始冲进屋里拿起能拿的东西往地上摔,李青赶紧拉了珊瑚和琉璃往屋外跑,正碰上秋月和听雪往屋里奔,见了李青,忙跟在她后面回到院子里,郑嬷嬷急急的跨进院子,李青忙拉了她,低低的说道:
“去找老爷!快!”
郑嬷嬷刚刚奔出去不久,大少爷李敏飞就带着几个丫头婆子冲进了院子,进门四下看了,命两个大丫头守在院门口“任谁也不准进出!”,秋月、听雪和琉璃神情紧张的把李青围在中间,警惕的看着李敏飞,珊瑚颤抖着躲在李青身后。李敏飞脸上带着一丝恨意,冷笑着盯住李青,等着李敏华砸完出来。
一刻钟的功夫,屋里乒乒乓乓的声音渐渐稀少了,一群丫头婆子簇拥着李敏华出来,
“姐姐……”
李敏飞刚开口喊了一声,就听到院门口传来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李云生大步流星的进了院子,院子里已是一片狼籍,衣服、被褥、书、笔扔得到处都是,李云生脸色铁青,冲到李敏华面前,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你这个蠢货!”
李敏飞呆了一呆,随即哭着扑过去抱住李云生的腿:
“父亲!父亲息怒!大姐姐太过恶毒,那样败坏姐姐!姐姐是一时忍不住……父亲!”
李青呆了一呆,恶毒!嘴角闪过一丝冷笑,也跪到李云生面前:
“父亲息怒,妹妹也是一时冲动。”
院门口又是一片杂乱的脚步声,厉夫人冲进了院子,冲到李敏华面前,心痛的看着她脸上通红的指印,回身用手指点着李云生:
“你!……”
李云生面色铁青,眼神阴阴的看着她,厉夫人下面的话竟说不出来。李云生冷笑着:
“你教的好女儿!一对蠢货!”
厉夫人脸刷得没了一丝血色,嘴唇颤抖着,指着李云生:
“你……你……你……”
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青悄悄的往边上挪了一挪,钟嬷嬷站在厉夫人身边,大气不敢出,李云生环顾众人,阴冷的目光停留在李青身上,声音冰冷的说道:
“今天的事,谁敢说半个字,立即杖毙!”
用手指着李青:
“你,半个月内不准出门!抄孝经五百遍!敏华也禁足半个月,抄女戒五百遍!”
说完,冷冷的“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厉夫人仍呆呆的站在院中,钟嬷嬷上前轻轻的扶了她:
“夫人!”
厉夫人慢慢回过头,满眼茫然的看着钟嬷嬷,喃喃的说着:
“嬷嬷,他骂我!嬷嬷你听到了吗?他骂我!他怎么能这样对我!他不能这样对我!”
钟嬷嬷神色大变,忙抱住她:
“夫人、夫人!小姐、少爷,快扶了夫人回去!”
敏华和敏飞上前拉着厉夫人,一行人急急的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