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若的点心铺子选在了江宁城最大的两间酒楼之间,杨全夫妇带上刘庆家的,三个人在后面做点心,沈嬷嬷和俞嬷嬷两个在前头看铺子。
沈俞两人都是做惯了管事婆子的,李丹若先头还有些担心,怕她们气派太足,偷偷看了一天,见两人极其客气有礼,招待客人不松不紧、恰到好处,这才放了心。
头一天开张,李丹若就让张旺把点心送到丰乐楼和会仙楼,从掌柜到铛头到茶饭量酒博士,以及帮闲等人,人手一大包,请各位品尝指点。
酒楼里经常替客人外叫点心,丰乐楼和会仙楼这样的酒楼,点心贵点儿不怕,就怕不精致不好吃,新开的点心铺子,要想让两家酒楼肯给客人,那就先得让他们吃过尝过。
杨全夫妇做点心的手艺没话说,李丹若用的食材又全是最好的,这点心精致和滋味上都极好,酒楼上下尝了点心,都觉得极好,张旺又三天两头的往两家酒楼走动,两家酒楼的生意很快就做了起来。
生意做起来,李丹若却不让杨全夫妇多做,只说够格和食材难选,各样儿点心每天定量,有时候,刚过了午时,点心就没有了。
隔了几天,点心铺子又推了两样新鲜样儿的点心出来,再隔了十来天,又有应季的新鲜点心出来,之前的某样点心,只说食材过了季,要明年才能再做了。
没多久,丰乐楼和会仙楼之间有家极讲究的点心铺子,这名声在江宁城里就渐渐的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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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八月添衣。
姜家干活的人手紧张,刚进七月,李丹若就让姜彦明买了十来匹江夏白棉布回来,准备裁制秋衣和冬衣。
脂红和朱衣抖开一匹量着幅宽,仔细比划着一匹能裁几件大人衣服、几件孩子衣服,怎么裁才最划算。
十娘子姜艳冬一边逗着枝姐儿玩耍,一边不时探头看着脂红和朱衣商量。
枝姐儿原本跟着赵大奶奶,可赵大奶奶亲生的叶姐儿今年不过五岁,敏哥儿才不过几个月,赵大奶奶自己又连病了几场,实在是有心无力。
程老太太原本要把枝姐儿带在自己身边,李丹若不放心,干脆把枝姐儿带到自己身边,从接来了枝姐儿,姜艳冬就从原来隔三岔五过来说几句话,改成了天天过去李丹若小院里,陪枝姐儿玩,喂她吃饭,给她洗澡,倒是帮了李丹若的大忙。
李丹若看着一眼眼看过来的姜艳冬,笑道:“等会儿她俩个要动剪刀了,你带枝姐儿离得远些,回头让她们先给你裁,裁好了,你自己缝件夹衣穿。”
“好啊,谢谢五嫂。”姜艳冬忙笑应了,抱着枝姐儿往后躲了躲,枝姐儿冲李丹若扬着手,两只手在空中转了转,胆怯的叫道:“五婶婶,抱。”
李丹若伸手抱起枝姐儿,枝姐儿两只胳膊抱着李丹若,连头脸带身子紧贴在李丹若怀里,打了个呵欠,李丹若怜惜的看着她,抱着她轻轻拍着,来回走动了两趟,枝姐儿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李丹若将枝姐儿放到榻上,姜艳冬抱了薄被过来,给枝姐儿盖好,李丹若侧身坐在榻前看了一会儿,吩咐姜艳冬看着,自己出来,往正屋找程老太太商量秋衣冬衣的事。
程老太太住在正屋东厢,周氏住在正屋西厢。
周氏身体好了许多,可神志却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她的记忆顽固的停留在了抄家前,再不肯往前走半步,偶尔清醒,惊讶不知身在何处,除了女儿姜艳莹,也就只有程老太太耐心而温和的对着她,陪她颠三倒四的说过往。
赵大奶奶带着孩子住在东边一明一暗两间耳屋,吴三奶奶住了西边耳屋,二奶奶苏氏只带着才哥儿一个,就住了东厢头一间,隔墙另一间住着姜艳莹和姜艳丰,西边两间厢房则住了姜艳夏等四位姑娘,李丹若和姜彦明占了那处新隔出来的极小院落。
为了这住房的事儿,苏二奶奶有事没事就要抱怨几句,三奶奶越过她住到了上房耳屋,这是欺负她瞧不起她,不过,这话她不怎么敢在李丹若面前说,在程老太太面前更是提也不敢提,只在私底下不停的发牢骚。
姜艳夏从通往后厨的月亮门正要进来,一眼看到李丹若,忙闪到月亮门后,看着李丹若进了正屋,等了片刻,才脚步轻捷的越过月亮门,沿着游廊,三步两步窜进了自己屋里。
姜艳秋正坐在榻上,低头做着只极精致的荷包,见姜艳夏进来,忙站起来,给她倒了杯茶,递过去问道:“怎么说?”
“姚黄答应试试。”姜艳夏端着茶,站在窗下,伸头出去,左右看了看,艳阳下,院子里寂静无人,姜艳夏松了口气,缩头回来,和姜艳秋并肩坐到榻上,低低道:“她肯让张旺帮咱们买这些料子,我就知道必定能说的通。”
“五姐,你说,姚黄姐姐会不会把这事告诉五嫂?她可是五嫂最得用的心腹。”姜艳秋担忧道。
姜艳夏垂着眼帘,沉默片刻,“说了也不怕,没有月钱,咱们挣几个零用钱怎么啦,公中的活咱们都做好了,又没耽误,这个家里,还有连公中活也不做的呢。”
“嗯,那倒是,刚才我去对面给才哥儿送布老虎,七姐姐正在她那屋里发牢骚呢,说这个月中一定要闹一闹,凭什么一分月钱没有,还得替别人干活?”
“哈!”姜艳夏一声冷笑:“她还有脸说,她替谁干活了?自己的衣服还是大嫂帮她缝出来的呢,当别人不知道?”
“可不是,不过,她闹一闹也好,说不定真能闹出月钱呢。”姜艳秋有些期待。
姜艳夏伸手弹了下姜艳秋的鼻子:“别做梦了,你看看五嫂,是一闹就服软的人?今年五月里,大家都换了夏天的衣服,就她穿着夹衣到处晃,想扎人眼,五嫂连眼角都没扫她,你没听五嫂说,她是大人了,衣服裁好了给过去,针线件件齐全,要是还是穿不上衣服,就怪不得别人了,她不是说过一回,说她光着身子五嫂也能当没看见,我觉得,还真是这样。”
姜艳秋听的闷声笑起来,“那一回,我觉得可解气了,活该!”
“解气是解气,可见五嫂这人,不是个好相与的。”
“我觉得五嫂这样挺好,见事明白,一碗水端的平平的。”姜艳秋看着姐姐,认真道。
姜艳夏瞥了她一眼,“我没说她不好,现在这日子虽说穷,可认真说起来,倒比从前舒心,我就是觉得她这样一碗水端平,凡事都明明白白,才敢有了做针线挣钱的主意,咱们凭辛苦挣几个钱,我觉得她不会说什么。唉,这日子我觉得挺好,可就是……”姜艳夏叹了口气。
姜艳秋知道她的心事,忙劝道:“姐姐别愁,咱们现在热孝中,肯定没法说亲,等能说亲了,五嫂肯定不会不管。”
“我不是怕她们不管,现如今,姜家都这样了,再等出了孝,我都二十了,唉,算了不说了,先不想这个,好好做些荷包、扇套,拿出去卖了,多攒些嫁妆。”
“姐姐,六姐姐姐姐同岁,二叔二婶都好好儿的,她也不用象咱们这样守孝,咱们就看着她。”姜艳秋安慰道。
姜艳夏弹着妹妹的额头,笑道:“偶尔吧,你也能说到点子上。不过,看归看,你还是要离她远点儿,别跟她说话,她见谁都挑事,嘴里没一句实话,从前是不讨人喜欢,现在是惹人厌。咱们可不能让她连累了咱们。”
“嗯,姐姐放心。”
“唉,”姜艳夏长叹了口气:“咱们姐妹,就数十妮子最精怪,你看看,天天泡在五嫂院子里,抱着枝姐儿不松手,这天天相处的情份落下了,往后五嫂自然不会亏待她,她年纪又小,等她议亲时,姜家的日子肯定就好多了,五嫂挣钱的本事可没话说。”
“这事……”姜艳秋往姐姐身边挪了挪,低声道:“我跟姐姐说,姐姐就当没听到,咱们出城头天晚上,不是在客栈里么,有人在外头寻冬姐儿,冬姐儿害怕,就拉着我一起去的,来寻她的,是朱姨娘,朱姨娘跟她说话,我就在旁边,听的清清楚楚,朱姨娘没说几句话,就是让她跟紧五奶奶,好好侍候五奶奶,当丫寰那么侍候。”
姜艳夏惊愕的看着妹妹道:“这话你怎么不早说?朱姨娘到哪儿去了?”
“我也不知道,她没说,就说了几句话,那辆车里有个婆子,凶的不得了,一直催她,她就上车走了。”姜艳秋道。
姜艳夏呆怔了片刻,叹了口气,“朱姨娘一手点茶的好功夫,名气响得很,但愿她能过得好,怪不得,我就想着,冬妮子怎么突然这么精怪起来了。嗯,往后,咱们也不能光埋头做针线,也得常往五嫂那里走动。”
“嗯,我听姐姐的。”姜艳秋笑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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