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江柏洲分手后,元颂直接回了别墅,一到家就把自己关进房间,直到暮色四合,连晚饭都没有吃。
期间,家里的老管家李妈上楼敲了两次门,都被他礼貌打发走了。直到八点多钟元程景回去,才拿备用钥匙打开了他的房门。
自从元颂从国外回来,元程景就没见过他如此颓然的模样。之前,他总是欢欢喜喜跟在江柏洲身边,每天用不完的活力。最后还将圈里最难/搞的男神追到了手,怎么看怎么该春风得意。
现下忽然陷入情绪低潮,唉,不用说,肯定又跟江柏洲相关。
江家之前的破事他也知道不少内幕,陆家那个坏种也不是省油的灯。按照理性分析,江柏洲也算不上最好的伴侣选择,可谁让自家小弟情有独钟呢?
他们不是没劝分过,只是从来不管用,后来就只能听之任之。
“怎么,这么快就陷入情感危机了?”
元程景拍开灯,走到床边,将埋在被子里的人拎起来翻了个面。估计是脸埋枕头里时间长了,呼吸不畅,平时舒展白皙的脸蛋又红又皱,尤其是眼尾,一看就是哭肿的。
每当面对元颂这种唧唧歪歪的小情小爱,元程景除了无语还有点想笑。也许是他没经历过能纵容自己的心随意沉浮的爱情吧。
“分了。”元颂倒是老实,一看是他大哥,直接将腿搭到人家的膝盖上。元程景像小时候那样捏捏他的小腿,举止透着自然宠溺。
按照正常逻辑,元程景应该会问为什么会分手,但他不是一般人,只想探寻解决之道,毕竟“劝分”这种可能太低了。
江柏洲不像始乱终弃的人,在圈里的私生活干净得出奇,只是感情方面实在被动,甚至有缺陷。元颂又一直太过主动,给的爱太丰盛,反而让人不懂珍惜,或者说无法适从。
所以现在,还是冷静冷静比较好。
毕竟俩人决定共度此生,往后的考验坎坷还有很多,如果感情不是相互笃深,那就算这次不分下次也会分。
“哎,虽然你是我亲弟弟,我也不想说你恋爱脑,但是男人不能没有自己的事业,要不咱趁着分手冷静期,支棱起来搞搞事业?”元程景使劲抻了抻元颂的小腿,小崽子回来衣服都没换,在床上滚得皱皱巴巴,“你前段时间不是说,那个叫裴凝的小演员要给你介绍合作伙伴吗?”
元颂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事业心,只是现在的重心在江柏洲身上。他早就想做自己的服装潮牌,起初,想法很简单,想让江柏洲当自己的品牌代言人,穿自家的衣服。
后来,他也的确很喜欢这个创业方向,虽然他自己能力菜瘾又大,但却不缺资源,不论是设计师还是投资商他都认识不少。做个有运营能力的老板不在话下。
之所以没有立刻动起来,是想尽量靠自己,不到非常困难时期,尽量不惊动那些和家族关系密切的投资商。
所以,前段时间裴凝跟他透露有合作意向时,他爽快答应了。裴凝有些小钱,人又精明,人脉也广,彼此相熟,合作起来能省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哥,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好半天元颂才彻底睁开肿胀的双眼,以前他老认为江柏洲最需要走出感情阴霾,现在面对陆藤的各种压力威胁,他觉得自己除了满腔爱意好像真的一无是处。
抛开家庭背景,他能拿什么跟陆藤硬刚。
陆藤是不是东西,但他在商场上的手腕向来狠辣强势,至少作为公司未来掌权人,比他更像回事。
元程景瞬间了然他想说什么,想到陆藤这个名字,嘴角是淡淡的嘲讽和不屑:“没有,你只是不上心,小时候咱爸就说你是我们哥儿三里脑子最好使的一个。你要想回公司做事,哥带你。陆藤那人你别看他现下风光,背地里阴损又狡诈树敌颇多,陆家早晚有天会让他带进沟里。损阴德的事儿做多了,谁也别想全身而退。”
虽然大哥没有明说其中的细节,但元颂从他笃定的语气里嗅到了大厦倾覆的危险。
“要不我去找江柏洲谈谈?”
男人之间有什么话不能坦诚说呢?再怎么说他也比这群年轻人大好几岁,拿出大哥的派头点拨点拨后辈,还是有说服力的。
“不要!”元颂闻言马上出声制止,因为紧张撑着手臂从床上挣扎坐起来,转念一想大哥从来没有插手过他的私事,又垂下肩头放心下来。此刻窗外的院落灯光璀璨,扑在玻璃上一层淡淡的暖色,让人眼神都忍不住跟着柔软,“他那天跟我说分手的时候都快哭了,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难过。”
一直以来他都能感同身受江柏洲的难过,冷静下来想,或许对方也会明白他的喜怒哀乐。
大哥说得对,或许他们需要分开冷静下,拂去心头的急躁,才能慢慢在沉寂中窥探到更深的心意。
***
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元颂接受裴凝的邀请驱车到白驹会所见有合作意向的投资人。
据说对方不仅对潮服品牌感兴趣,还投资了不少电竞俱乐部,典型的钱多爱玩,时刻走在时尚潮流边缘。
元颂穿过一楼舞池,跟着侍者乘坐电梯到达指定包间时,怀疑对方是不是带错了路。
他以为自己要见的应该是裴凝和投资方的人,实在没必要来这么大个包间吧。
里面的裴凝接到电话,从喧嚣的劝酒声中拉开门钻出来,人还没站稳酒气差点将元颂也熏倒。
“不是要谈生意吗?你这是几个意思啊?”
元颂今天特意穿了正装,走路带风,比t台上的模特还耀眼。一路走过来,好些男男女女用眼神勾人,都被他漠然忽视。
“嗝~”裴凝抬手掩嘴打了个酒嗝儿,怕元颂嫌弃只用眼神示意他借一步说话。俩人往门口旁边移了移,裴凝压低声音都挡不住嘴角的笑意:
“朋友给咱们的品牌介绍了个十分豪横的投资人,就是我跟你之前提到的大亨哥!刚才在酒桌上大家一通相互试探,我发现他比想象中更有钱!要是把他拽到手,咱们的品牌肯定能一炮而红,经久不衰!”
裴凝是有些小聪明在身上的人,他能打听到的消息多半不虚。钱财可真是好东西,能让平时冷静矜持的裴凝都兴奋红了眼。
其实,元颂找投资人除了看对方的资产,更重要的是看人品如何。这些他以为和裴凝是有共识的,现在看来有点悬。
今天来除了办正事也算散心的,算了,来了先看看再说。
元颂深吸一口气然后才跟着裴凝钻进里面的声色犬马中。
纵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迎面对上一屋子尽兴玩乐的男男女女时,他还是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眼睛闪过一抹厉色,随着屋顶切换过来的橙色光影一纵而逝。
虽然在国外他也去过这种灯红酒绿的场所,但到底是喜欢不起来,比起这些透着颓靡的纵情,他更喜欢户外极限挑战。
“先生,请将您的手机暂存在这里。”
一位穿着清凉的浓妆妹子端着托盘走上前,声音又嗲又粘,短短一句话被她说得勾勾连连,那眼珠子好像要钉在元颂身上。
元颂无声挑眉询问,感觉自己好像他妈进了盘丝洞。
“今天来了很多圈里人,大家都介意隐私被拍,所以在场的各位都要先把手机收起来,走的时候再拿!”
元颂的脸色自进来就十分难看,再加上灯光缭绕,裴凝又喝了酒,完全没注意到他的不悦。还生怕他扫兴似的,上前解释要收走他的手机。
隔着忽然亮起来的正常灯光,那些赤橙黄绿青蓝紫像被收了神通,元颂这才眯着眼看清屋里坐着多少人。
熟面孔不多,真的大红大紫的腕儿估计也不来这么随便的地方。
他真是失恋脑子进了水,才相信裴凝是个靠谱的人。
“元公子来啦?别介意哈,这都是咱们的规矩,谁也不会动你手机看隐私的!”
坐在长沙发最中间的辫子男估计就是裴凝嘴里的“大亨哥”,五官粗犷,尤其是大蒜鼻头,又愣又突兀,看起来很是人如其名。
他放开左拥右抱的俩美女,主动起身站起来,脸上堆着笑意,满脸横肉,看着就让人厌烦。
元颂从口袋掏出手机,划开屏幕,噼里啪啦一顿操作,之后重新锁屏,将手机搁在美女一直举着的托盘里将人打发走了。
“大亨哥就不要叫我元公子了,来这里我就代表自己,家里没打算开辟时尚业务。这些,裴凝应该跟你说过吧!”
元颂笑着坐到喝的脸色潮红的裴凝旁边,跟对面的大亨哥搭话,眉角眼梢流转的风情自进来,就成了众人聚焦的光点。
他长得实在好看,却一点也不轻佻。
纵然笑着跟人寒暄,对方说话也不敢轻易造次。
“说过说过!”大亨哥起身就要给元颂倒酒,迟疑片刻,元颂还是将眼前的空杯递过去,满足了对方的殷勤,“元公……不,元小弟真是好志气,年纪轻轻就不想靠家里,有哥当年敢拼敢打的风范!”
一众小明星都是陪衬,不是连连附和大亨哥,就是恭维元颂,酒喝得没意思,生意谈得也扫兴。
其实,一进来元颂就知道,大亨哥不是他要找的合伙人,此人看似洒脱义气,但身上匪气太重,用好了是把好刀,撕破脸很可能就是绊脚石。
元颂好久没醉过,再加上今天心情不好,没喝几杯就有点上头,脑袋昏昏沉沉,有点想睡觉。
***
元程景回家时已将近凌晨,最近因为国外的超级综合体项目,有好多时差颠倒的国际会议要开。
他回来本来打算看看元颂睡了没,结果一问李妈才知道他根本没在家。
下午六点多开车出去,至今没回来。
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播出去,每个都是中英文重复交换的关机提示音。
元程景又给二弟打电话,对方也没一点消息。
最后,元程谨连夜吩咐手下,定位车牌号,命令务必尽快查到人在哪里。
元程景肯定陆藤不敢动元家的人,但是,事到如今他又惶然不安,平时的理智随着时间流逝也慢慢离家出走。
关心则乱,一分一秒的等待都是折磨。
“喂,我是元程景,元颂跟你在一起吗?”
他到底没绷住等待的煎熬,虽然发动手下的人都去找了,还在朋友群里发了寻人消息,但还是没办法安之若素。
哪怕抱着一点可能,也要打给江柏洲。
对方声音暗哑,听着像是睡着了:“没有,他没有来找过我!”
迷糊的声音半晌就清醒过来,像随时警戒的豹子,跟元颂分开的这两天,江柏洲也没安心过。
“你先别着急,我马上差人去找,有消息了马上告诉你!”
江柏洲睡得迷迷糊糊,全靠本能敏捷回应,乱糟糟的头发随意拿手向后拨拉两下,趿上拖鞋,直接在睡衣外面套了件风衣就要往外跑。
他明明攥着手机,却在楼梯拐角处撞得心慌意乱,又毛毛躁躁返回卧室寻手机,满脑子捋不清的焦急担忧。
就在他气急想掀开床垫时,握在手里的手机的一声叮咚提示音,稍稍唤回了一点理智。
颤抖着点开,那是一条陌生号发来的彩图短信:
图片上一个很像元颂的年轻男子背对着镜头,倚靠在一个满脸横肉的长发中年男人怀里,周遭是一张张笑得暧昧又邪恶的脸。
在图片左下角位置,还有一个没有完全入镜的人,半边肩膀切下来,能看到手臂到脚踝的曲线,还有半截镶银戴玉的黑色拐杖。
拐杖,陆藤?
江柏洲顷刻犹如置身冰窖,起伏的胸口像植入了钢钉,每下呼吸都疼,四肢百骸渗着寒意,整个人开始不可抑制地战栗。
再转过身来,他惨白的脸变得骇人可怖,那双忽然燃红的眼睛透着杀意和狠绝,似冥界修罗,没有一点暖意,一步步踏上噬心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