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流动的漆黑。
至少有好几千公尺的高度吧,哪怕只是远远看过去,伊丝也能估算出灾祸本体的高度,就好像擎天之柱那样,宛如世界树树干般的巨大直径自海底拔地而起,但值得注意的是,灾祸的本体并非固态,而是由极为粘稠的黑色物质组合而成,可以远远看见,这棵『树干』表面正有恶心的黑色黏体流动。
倘若仅仅只靠庞大的体积,灾祸本体还不到令人恐惧的程度,让人为之胆寒的,是从灾祸本体扩散而出的黑色。倘若站在灾祸本体正上方,向下俯瞰就能发现,以灾祸为中心,视野所及之处的大海全部被同化为粘稠黑色,其面积甚至超越了全知地图的最大显示范围。海面不时还浮现像是生物血管般的鼓动,让人想起在皮肤下蠕动的寄生虫。
灾祸的存在等于死亡本身,在这片沉默的无人之地,连海风都为之寂灭,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在这里掀起波澜,内心无时无刻不在拼命呼喊,赶紧离开此处,恐惧令人无法冷静下来。
「这就是……灾祸的本体。」
樱色眼眸中带着难以掩盖的凝重,身着白金色神官服的希斯缇娅神情间浮现浓浓担忧。
分配好队伍后,特丽诺i型便带领众人出海,由于聚集的人太多,会被灾祸本源察觉,所以伊丝暂且按照四人一组的方式,通过抽签分配队伍。现在与伊丝共同搭乘魔力飞艇的,是安德烈亚、伊芙琳与希斯缇娅,当然,其中还有操控魔力飞艇的神造天使。
原本这个任务应该由第三位阶天使负责,但因为拉克西丝就是第三位阶天使,如果让拉克西丝来,其他没有抽中签的伙伴会认为不公平,所以最后还是由第一位阶天使,特丽诺47型代劳。
至于特丽诺i型现在在哪,为了方便遇见紧急情况时可以及时支援侧翼,伊丝与特丽诺i型搭乘不同的魔力飞艇,两人分散在靠左侧的魔力飞艇与靠右侧的魔力飞艇上。此外,每艘魔力飞艇附近还有几位第四位阶战斗天使护卫。
「是的,这就是灾祸真正的样子,以往看见的灾祸,不过是它的衍生物。把它称呼为『灾祸之源』更加合适。」
特丽诺i型的身影通过魔力飞艇的操作板,投影在飞艇内的众人眼前。魔力飞艇原本就有『通讯』魔法的机能,现在的投影,只是魔法技术进步后的产物,目的是为了将不同魔力飞艇上的人聚集在一起,召开临时会议。
值得一提的是,与特丽诺i型同乘的亚多尼斯似乎不知道她也在投影中,可以从背景里看见,亚多尼斯对魔力飞艇抱有极为浓厚的兴趣,不断地在魔力飞艇上乱窜,用一副学者的神情研究魔力飞艇。
假装没有看见亚多尼斯的举止,伊丝微微摇头。
「即使是我,也感到一股粘稠的压迫力,好像只要靠近它,就会成为猎物。我的鉴定魔法看不见它的等级。」
不过,这股气息只是有危险性,并非完全无法战胜,如果拿出诸神黄昏那个级别的武器,稍微花上一些时间,就能把它净化掉。
「连伊丝阁下都这么认为,灾祸之源不愧是阿莱克西亚大陆的伴生物,难怪女神大人让我们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举妄动。」
「话说回来,特丽诺之前说过,尤弥尔女神之所以建立环大陆,一是因为当时的人类君主乞求女神,不要过多干涉他们,另一个就是灾祸现身大海,需要把精力转到对付灾祸上。那么灾祸出现的时候,女神不是就在大陆上吗,为什么那时女神没有把灾祸清理掉?」
仿佛在组织语言,特丽诺沉默了片刻。
「其实女神大人在发现灾祸这种没有自我意识,除了破坏以外什么也不会做的东西后,就尝试将其毁灭。但女神大人在尝试的过程中发现,灾祸的存在十分特殊,以至于不论用什么方法毁灭,它都能以同样的方式重生。最终女神大人发现,灾祸的出现,是因为女神大人违背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我该怎么形容才好……当女神大人创造出世界后,为了能让世界在自己离开时也能自行运转下去,制定了无数让世界自洽的规则。
这本身并没有问题,并且也从未出现过麻烦。直到被女神大人遗忘的阿莱克西亚大陆自行衍化出生命――原本就算阿莱克西亚大陆出现在大海上,也不可能未经外界影响就自行出现生命。但是,女神大人留下的棋子具有女神大人的气息,加上棋子在女神大人们进行游戏时,被女神大人们赋予了各式各样的种族特点,因此这些棋子在女神大人们的影响下,渐渐形成生命。
然而,这个诞生生命的过程,破坏了女神大人最初制定的『天理』。这些生命的存在是非自然的。他们既非女神大人有意创造,也非按照天理的轨迹,通过物竞天择,自然进化而来。要强调的是,尽管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生命是由棋子变化而来,棋子又是女神大人创造,但他们不是像我等神造天使一样,由女神大人亲手创造,而是因为棋子出现未知异变,突然降生。
所以天理并未认可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生灵,进而触动天理的自我修正能力。它开始诞生毁灭一切的灾祸,灾祸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破坏、毁灭阿莱克希亚大陆这个违背天理而生的产物。阿莱克西亚大陆上的生灵越多,灾祸的力量就越强,而当它完全吞噬阿莱克西亚大陆后,又会自行毁灭。所以我才说,灾祸是阿莱克西亚大陆的伴生物――也许形容成天理的漏洞更合适。女神大人在制定规则时,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也许有些难以理解,但只要把它类比成人体,比如天理的修正能力类似免疫系统,阿莱克西亚大陆则是突然出现在人体内,无法被免疫系统识别为自己人的细胞,因此现在天理要消灭掉这个自己不认识的家伙。
当然,这只是为了便于理解的比喻,实际上根据特丽诺i型的形容,其中理由要复杂得多。
「也就是说……这个东西存在的意义就是吞噬我们。」
语气里有着难以形容的沉重,站在伊丝身边的伊芙琳倒抽一口凉气,虽然她没有与灾祸接触,但仅仅只是站在距离海面上千公尺的魔力飞艇上向下眺望,她也能感受到,灾祸时刻朝自己散发的怨恨与杀意。如果不是身为尤弥尔教会教皇,见过各种各样令人胆寒的东西,伊芙琳现在肯定已经下意识收回目光,不敢再看这个令人汗毛炸立的邪恶存在。
「以阿莱克西亚大陆现在的力量,我们没有丝毫胜算。」
「即使联合起来也不可能。」
在布兰德利的话后面,安德烈亚的下属伯里斯也跟着以沉稳语调回答,虽然这些人没有使用投影,但光从他们的语气伊丝就能判断出,这些人的神情极为凝重,甚至可以说难看。
过去不清楚灾祸这个存在时,还能无忧无虑的生活,但现在知道灾祸这把悬在头到这里,伊丝突然想起『女神去了遥远之地』的说法,「难道尤弥尔女神去寻找创造这片世界的女神了?」
「正是如此。这片世界由尤弥尔女神大人的姐姐创造。当初尤弥尔女神大人弄清楚问题在于天理后,便立即动身,前往其他世界。虽然这个过程对女神大人而言,只是不到半天甚至几个小时的事情,但由于每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加上世界与世界间的流放之地没有时间的概念,所以,直到现在,女神大人都还没有回来,实际上在女神大人的感官里,只过了不足几小时。」
「那女神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如果在女神回来之前,灾祸发起攻击,我们就不能做点什么吗?」
通讯魔法中传来卡米拉不那么高兴的声音。
「女神大人在临走前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并且给予了解决方案,现在的环大陆与雷暴之海,就是方案之一。
灾祸由天理创造,并且只针对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生命,而我等神造天使、魔族与神人族,并不来自阿莱克西亚大陆,所以只要我们不主动攻击灾祸,灾祸就不会对我们发动攻击。
这样一来,制造一片独立于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环形大陆,将整个阿莱克西亚大陆包围其中,同时再将神造天使、魔族与神人族投送到这片环形大陆上,灾祸便无法越过环大陆,前往阿莱克西亚大陆。如果它强行越过环大陆,就势必会对我们造成影响,这违背了天理。」
这是在卡bug吗……
伊丝神情微妙起来。
尤弥尔女神的做法,让自己有种『这家伙未免机智过头了吧?』的感觉,缺少女神该有的神性。
「……真不知道该佩服女神的智慧,还是要佩服你们这些狂信徒的虔诚。虽然站在受保护者的立场,不应该说这些话,但你们就不怕惹怒了灾祸,被灾祸吞噬么。」
投影魔法里出现依蒂丝的影子。看得出佩佩已经将灾祸当做强敌,手里正握着冈格尼尔。
提起让人骄傲的话题,特丽诺i型稚嫩却又显成熟的脸庞浮现些许得意。
「我等神造天使是尤弥尔女神大人创造的魔导人偶,完成尤弥尔女神大人的任务,只是尽到仆从应当尽到的义务――应该说,能在尤弥尔女神大人那样温柔又可爱的女神手下工作,是我最大的幸福,如果每天都能执行女神大人的命令,那对我简直是恩赐!」
后半句话明显带有强烈个人色彩,仿佛像追求偶像的粉丝。
伊丝轻咳两声,将眼睛里闪着星星,双手朝向天空的特丽诺i型从失态中拉回现实。
「咳哼,所以女神不让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生物走向外界,也是因为走出去会失去天使保护吗。」
「……呃,是的。不过,随着我等神造天使降临环大陆的时间越来越长,灾祸也越来越靠向环大陆,似乎渐渐将我们当成了阿莱克西亚大陆的一员。大概是居住时间太长,气息被同化的缘故。但这不成问题,我等还有最后手段。」
「是什么?」
下意识的,众人追问。
九岁幼^女外表的特丽诺i型伸出一根食指。
「消灭它们。等它们复活,就又可以拖延万年时间。此前灾祸已经蔓延到菲尔城外,可以站在魔法塔上轻易眺望到的位置,照这个速度,不出十年,灾祸就会与菲尔城直接接触。我想是时候进攻了,正好伊丝阁下也在,请允许我借用伊丝阁下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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