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假期过得飞快, 转眼就开学了。
云方戴着厚厚的围巾走进教室,眼镜很快就起了一层水雾。
易尘良还没有来。
“云方,老何让你去办公室拿试卷!”有人喊了他一声。
月考成绩今天就公布, 云方倒也不意外,把书包放桌子上就去了办公室。
虽然是年级主任, 但老何还是喜欢呆在老师们都在的大办公室里,云方敲了敲门进去, 里面已经有不少老师在,还有几个学生在帮忙分试卷。
“总分六百二。”老何拿着他的成绩单, 眼睛里满是困惑, “你这偏科偏的……这么刻意?”
云方:“……”
“物理这次考得不错, 不折算的话95分, 勉强算回到了正常水准。”老何拎出他的试卷来看了一遍, “以后晚自习就去实验楼上竞赛课。”
云方有苦说不出,就听见老何继续道:“不想把你语文老师气死,就好歹提了提语文的分数,厚此薄彼太明显了也不好。”
云方点头。
老何还在絮絮叨叨地跟他分析这次月考成绩, 小晨读都过去了还意犹未尽,办公室里有点热,云方扯了扯没来得及摘的围巾。
“易尘良爸爸,易尘良最近的成绩进步非常大,这次月考更是考上了六百分, 而且现在才高一,如果保持下去, 他考上一本甚至是重点一本的可能性非常大……”不远处的老方在打电话。
云方敏锐地听到了易尘良的名字,往老方的方向靠了靠。
“不,您先不要激动, 我理解您说的,家庭情况不好确实是现实,国家有贫困生补助政策,我们可以帮易尘良同学申请……”老方皱了皱眉,十分不赞同,“退学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您应该好好跟易尘良同学商量一下。”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老方的脸色一点点变黑。
挂断电话,老方愤愤地拍了桌子,“什么人!”
“怎么了?”老何问了一句,“你们班那个易尘良家长?”
“突然打电话过来说要给易尘良退学,连哭带叫的。”老方皱眉,“连自己孩子都骂得这么难听,简直蛮不讲理!”
“易尘良那孩子还不错。”老何道:“这几次考试进步都挺大的。”
“真怀疑是不是亲生的。”老方愤愤地嘀咕了一句。
云方回到教室,易尘良的座位上还是没有人。
上次调座位季书墨调到了他俩前桌,见云方回来转过头问:“学神,易哥怎么没来?”
云方把书包里的书倒出来,把桌子上的水杯扔进去,“等会上课,麻烦你帮我记一下笔记。”
季书墨见他脸色不好,“好嘞,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谢谢。”云方点点头,“我请假去医院。”
云方拿到假条很容易,他从校门口的小卖部里买了几个面包和两瓶水,打了个出租。
“去哪儿?”司机问,
“平山镇小吴村。”云方报了个地名。
“哪儿?”司机愣了一下,“平山镇我倒是知道,但是有这个村子吗?”
“有,你走就是,我给你指路。”云方说。
“行。”司机发动了油门。
云方离开易尘良家是两天前,易尘良今天没来上学,易明智打电话给老方要给易尘良退学。
要是只有易明智跟宋丽丽两个人肯定带不走易尘良,来的肯定不止他们两个。
小吴村离市里很远,哪怕是开车也要两个多小时,云方让司机在村头停车,“师傅,包一天车多少钱?”
司机比划两根手指,“二百块钱。”
云方塞给他三百块钱,“麻烦您在这里等着,我去接个人。”
司机接过钱,“给多了小哥。”
“可能会等得有点久。”云方开门下车,拐个弯进了村子。
现在天气冷,大部分人都躲在屋子里,街上空荡荡地没什么人,云方依稀记得当年的胡同口,绕了许久才终于找到记忆里的那座院子。
易家的宅基地很大,前后两个院子,在生下易晨泽之前,易家还算过得不错。
后院是土坯墙,不算太高,云方背着书包两步翻上了墙跳进了后院里。
后院是很早之前的土屋,根本不住人,被易明智用来放农具和柴火,易明智一家三口都住在前院的水泥房里,房:“你还挺有劲儿。”
云方将他往上托了托,“不比你,烧成这样还有空耍流氓。”
易尘良把脑袋往他颈窝里拱,烫得云方有些心烦意乱。
走到村口,出租车师傅还等在那里,见云方来了还响了一下喇叭。
云方将易尘良塞进后座,自己坐进去将门关上,司机吓了一跳,“他这是怎么了?”
云方没说话,把易尘良身上的羽绒服裹好,“师傅,空调开大一点。”
“诶,好。”司机发动车子,“去哪个医院?”
“市中心医院。”云方伸出胳膊绕过他的肩膀将人揽在怀里,手掌小心地扶着他的脑袋,“麻烦您开稳一点,他脑袋上有伤。”
司机连忙点头。
“易尘良,等会儿睡。”云方低头喊他。
易尘良皱了皱眉,“脑子疼。”
“都开瓢了,不疼就坏了。”云方声音轻松,脸上却是黑沉一片,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连忙收回了目光。
“艹……七八个人揍我一个……”易尘良说起来还是很愤怒,“差点没把我打死。”
七八个天天干农活的壮劳力,揍一个高中生,也真有脸。
云方按住他不让他乱动,“知道谁揍的吗?”
“说了你也不认识。”易尘良大概觉得有些丢脸,小小地嘟囔了一声。
“没事,你跟我说说。”云方语气温和,却面无表情。
“易明智他堂哥那伙人……”易尘良大约是真烧糊涂了,也不管云方这个要求多离谱,还真说出了七个人来。
云方听完没说什么,从包里拿出水来递到他嘴边,“再喝点水。”
易尘良这次喝了两口就不喝了,他冷得浑身都有点发抖,云方抱住他,“没事,很快就到医院了。”
*
云方将手里的伤情鉴定书和录音以及照片放到了桌子上。
桌子对面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捧着一碗泡面震惊的看着他,“不是,小孩儿你谁啊?”
云方敲了敲桌子,“你就说这个案子你接不接。”
“主要我律所还没开张呢……”年轻人支支吾吾道:“我刚把证考出来。”
“没事,我相信你。”云方把东西往他的方向一推,“要是证据这么齐全你还打不赢,你也别干了。”
年轻人被他一噎,愤怒地将泡面桶拍到桌子上,“你敢质疑我的业务水平!?”
云方冲他扬了扬下巴,“你先看看资料。”
“嘶。”对面的年轻人拿着资料翻了翻,“领养后又弃养,家暴未成年人……能打是能打,但你也知道,这种事情小孩占不了上风,有的就是钱,易晨泽等着治病,只要易尘良名义上还是他们的儿子,他们就不会放过易尘良,不管以什么手段,总要敲净髓吸干血。
是他疏忽了。
从他挡住易尘良刺向王有为的那一刀开始,所有的事情早就偏离了既定的轨迹,可他却迟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云方伸手摸了摸易尘良的额头,眼底的情绪意味不明。
“对不起。”
易尘良下意识的往他掌心里蹭了一下。
云方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土屋里那个滚烫的吻,再往前是新南巷里似是而非的暧昧,顿时触电般地收回了手。
‘这两天,我每次觉得自己快死的时候,想的都是你……’
易尘良沙哑的声音适时地在脑海里回响。
云方拧紧了眉,眼底隐隐泛起怒意,猛地站起身来,对着床上睡得死沉的病人怒斥:“胡闹!”
绯红从耳朵尖一路蔓延至脖颈,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作者有话说:
他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