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层之下，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巨手，在用力撕扯冰面。
数条裂缝，在脆响声中向湖心的位置延伸。
浅金色阳光照射下，裂口处的冰晶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裂缝里，水汽蒸腾而起。
不仅岸边的人，连湖面上的蹴鞠少年们，也停下了脚步，全都看呆了。
萧 低骂了一声，提高音量朝湖面吼道：“跑！快跑！还愣着做什么？找死么？”
他又急又怒，胸腔剧烈起伏。
湖心，反应较快的少年，已经抬脚往岸边跑了。
反应略慢一些的，在惊慌中失足坠入水中，溅起高高的水花。
岸上的人吓得连连尖叫。
眼看着，就跟下饺子似的，接连掉了好些个人进去。
湖心水深，冬日穿得又厚，水里又有浮冰，人一慌，就会疯狂扑腾。
眼瞧着，就没影子了。
萧 握紧拳头，不由得使出内力，远远地指挥道：“不要乱跑！快躺到浮冰上！”
然而，湖心离岸边远，再加上巨大的恐慌，根本没人听他的。
水花接连溅起，二十几个少年，落了一大半以上在水中。
“太子呢？”
萧 睁大双眼，在混乱之中搜寻太子的影子。
这一看，就见两个年龄稍大一些的年轻公子搀扶了太子，已经快走到湖边了。
岸边惊呼声掺杂着哭声，吵得人脑瓜子疼。
在一片哭声中，一抹浅粉色影子往这边跑。
一边跑，一边哭道：“世子殿下……我家郡王掉湖里了……”
萧 转头去看。
哭的，正是西河郡王的小妾。
“草！”
萧 第一次骂了从他父王的下属那儿学来的粗话。
他咬牙切齿道：“本世子就说，让他别去瞎凑热闹！”
西河郡王的小妾跪在地上，哭道：“求世子救救我家殿下！”
“救个屁！”
萧 啐了一口，低头去看怀里的风挽月。
骂归骂，他道：“掉进湖里的，有皇子，有朝中重臣之子，还有……大越未来的栋梁。
你在这里等等本世子，本世子去救人。”
风挽月睁眼。
对上她的目光，萧 眸光闪了闪。
风挽月低声道：“湖里有刺客……”
萧 微惊。
风挽月捏紧他衣袍：“你看见了吧？太子事先离开湖心了，所以，刺客极有可能是冲着你来的。”
萧 沉默了。
少年的脸上，神色复杂。
有难过，有犹疑。
随后，神色坚毅道：“本世子要救人！”
风挽月点头：“想去，就去吧。”
少年一腔热忱，即便不鼓励，也不该阻拦他。
萧 垂头，凑近了她些许：“你继续装着不适，等本世子下湖捞了人，就带你回家。”
风挽月点头：“注意安全。”
当即，萧 把风挽月放在随侍搬来的躺椅上。
他对宁王府随侍道：“看好世子妃。”
随后，叫上墨一：“随本世子下湖救人。”
墨一拦道：“殿下，您不能以身犯险，属下一人前去即可。”
萧 抬头，往已经上了岸的太子看了一眼：“不，本世子今日必须下水。
否则，回头怕是得担上谋害储君的罪名了。”
说完，脚尖一踮，施展着轻功往湖心去了。
墨一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岸边。
随侍搬了炭盆和屏风来，青枝又拉了绒毯给风挽月盖上。
由于在雪堆里扑腾了两下，冻了好一会儿，她脸上瞧着真多了几分虚弱。
她吩咐道：“来人，去取块厚点的绒毯，等下世子回来给他披上。
干净的衣服，也提前备好。”
语罢，她专心看向湖面。
只见，萧 已经踏着浮冰到了湖心，纵身一跃，就潜入湖水中。
全程，连水花都不大。
很快，他就拎了个人浮起来，丢到了湖面的厚冰块上。
那人吐了口水，精疲力尽地躺在浮冰上。
岸边，太子已经指挥人找了轻舟。
太子甩着袖子，吩咐小太监：“快！快去找点小舟来救人。”
那模样，瞧着还挺急。
只是，不知是真急，还是假急……
整个金波湖乱成一锅粥。
萧 犹如一条灵活的锦鲤，在湖水和浮冰之间穿梭，接连捞起了好些人。
每捞起一人，湖岸边就响起一阵带泪的欢呼。
西河郡王的小妾焦急地盯着湖面，声音带着哭腔：“我家殿下还没浮起来……”
风挽月侧头看了她一眼。
这个小妾，瞧着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
长得娇小玲珑，皮肤白嫩，五官也很漂亮。
小家碧玉，娇软可人。
看她对西河郡王担心成那样，竟像是真爱。
那西河郡王，长得又胖，性格又讨厌，没想到，竟然有人那么珍视他……
风挽月咂舌。
她收回目光，看向湖面。
萧 纵然再厉害，到底也不过是个肉体凡胎。
天本就冷，加上湖面有薄冰，救起人来十分困难。
来回折腾一番后，行动逐渐吃力。
墨一见状，担心得厉害。
主仆两人捞了半天，终于捞得差不多了。
就在萧 潜入水里，又捞起一个昏迷少年之后，冒出水面吐了一口水，顶着一头蒸腾的白雾，问：“萧晟呢？”
他的牙齿都在打颤。
多说两个字，都觉得十分困难。
墨一浮了起来：“属下没见着……”
“再找！”
萧 丢下两个字，再一次潜入水中。
随着时间越久，岸上的人越发焦急。
有人道：“还有五六个没捞起来呢！”
旁边的人哭道：“我哥还在水里……”
观景台，太子冷下脸。
他催道：“让他们动作快些！”
侍从安抚道：“殿下别急……”
“本宫能不急么？”太子阴郁道：“该掉的人没掉进去，不该掉的，掉了一堆！”
侍从吓得冷汗淋漓。
湖里。
萧 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西河郡王。
大约是西河郡王长得比较胖，浮力比别的公子要大一些，落水之后，很快就扑腾到离湖心很远的地方去了。
萧 找到他时，他正昏迷着。
头顶，全是厚厚冰层。
萧 一手拽起西河郡王，一手朝冰层撞过去。
这时，脚下猛地一沉。
他大惊。
湖里果然有人！
看样子，已经等他多时了。
兴许，西河郡王就是被湖里的人拉到这边来，特地引他过来的！
突然，脚下又是一沉。
水里的人，正在往下拽他。
萧 又冷又乏力。
如果他不赌一把，就要死在这里了。
当即，他卯足劲，对着西河郡王腹部用力揍过去。
“咕噜噜……”
西河郡王猛地睁眼，吐出一串气泡。
他大喜，张嘴要喊人。
这时，萧 往脚下一指。
西河郡王不明所以，朝下看。
这一看，大惊失色。
慌乱之下，他伸脚，疯狂朝那双拖拽萧 的手踹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