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十六七岁的小女孩, 不穿裙子又穿什么。
不能因为坏人太多就不让她穿裙子啊。
顾森终究是敛下了心里眼里的担忧和恐惧，再什么话都没说，他回房去换衣服。
西服和皮鞋都被他扔掉了, 因为染上了江浩的血，他觉得脏。
他换上顾森的运动服，又看了看自己残缺的左腿, 抿了薄唇。
还行吧，比他好多了, 他上一世两条腿都没有。
他装上顾森的劣质假肢，有点不舒服, 心里想着还是攒点钱再弄个质量好一点的假肢，不然总是磨地腿疼, 残肢上的伤痕很多。
年纪那么小，还挺能忍的, 不管哪个他，始终是被生活磨难之后还得忍着痛走下去的人啊。
他打扮好出去, 宁希有点委屈地看着他，他的目光没敢往宁希的腿上看。
她那双腿生地太好看了，匀称的纤细, 又笔直白皙。
穿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和她白色的碎花裙倒是相得益彰。
小丫头头发长了, 快齐腰了。
很漂亮。
他虽然没故意去打量，但是却看了一眼，宁希的样子就印在脑海里了。
今天是帮顾森去陪她出去玩的, 也跟她约法三章了，但是今天要做一个男友，他还有点不是很会。
他上一世和宁希在一起的时候, 也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敢做，他们在一起三年，他只牵过宁希的手，连抱她一下都不敢。
他走向宁希，问她：“想去哪里玩？”
宁希想了想说：“去逛商场啊，逛完商场就去公园玩。”
男人沉默地应允了。
只是小丫头的漂亮太具有攻击性了，他们一起出去，总是有人会盯着他们俩看，他总觉得自己有点罪恶。
和一个这么小的丫头约会，简直疯了。
宁希一路上都拉着他，反正不管他拒绝不拒绝，这手是不可能从她手里抽回来了。
他只要一动，宁希就冷着脸凶他：“占了我男朋友的身体不说，还不让我牵男朋友的手，你好过分呢。”
男人皱了眉头，小丫头都这么难缠么？
他们先去逛了商场，宁希看到什么都想去看一下究竟，他就在外面等她。
她身上没带钱，也只能看看，什么都做不了。
顾森就告诉她：“想买什么就买，我付钱。”
宁希惊讶地看着他：“顾老师，你付钱的话，回头会不会跟我再要回去？”
顾森就会故意吓她：“一块钱换你一分成绩，划算吧？”
宁希：“……”
顾森说：“我会记账的。”
宁希立马摆手：“不要了不要了，真的，我一点都不想花钱。”
但是在女孩发饰店，她还是挪不动脚了，看上一个发卡，就一直在镜子前试戴，顾森在边上看着，让她喜欢就买，宁希最后还是恋恋不舍地放下了，她伤心道：“万一我下个月月考考不来这十几分，岂不是丢脸？”
顾森无奈，自己去拿了来给她别在长发里，拿钱给店员，看向宁希道：“这个就当我送你的，你不用拿成绩还。”
宁希开心了：“谢谢顾老师！”
那店员正在给顾森找钱，听到宁希说顾老师，她有点不信道：“你们不是男女朋友么？”
顾森闻言，神色沉寂下去：“不是。”
宁希正在开心，突然听到顾森说他俩不是情侣，心里还是痛的。
她再什么话都没说，也没心情逛商场了。
她闷闷不乐的，连顾森送她发卡之后的兴奋劲都没了。
顾森也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气氛很尴尬。
出了商场，顾森问她：“还去哪里？”
宁希有点难过：“想吃糖，要阿尔卑斯。要草莓牛奶味的。”
吃点甜的就不会难过了对么？
他什么话都没说就去小卖部给她买糖，买了两个，两个人一人一个。
她看了看他的糖果，问他：“你这种老古董也喜欢吃糖啊？”
顾森一愣，他点头：“一直都喜欢。”
顾森也喜欢吃糖，他嗜甜如命，所以两个人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她想顾森了。
独自咬着阿尔卑斯往公园的方向走，今天太阳不错，公园里人应该很多。
仲秋的天气不是很热也不是很凉，但是晒太阳的话会有些热。
他们徒步到了附近的人造公园，公园里人很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情侣都牵着手，说说笑笑，从他们身边走过。
她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顾森，见顾森也在看她，宁希回头把手给他：“牵手。”
他顿了顿，还是上前牵住了宁希的手，但是宁希觉得他手心很快就出了汗。
宁希低头看两个人的手，想和他十指相扣。
顾森突然阻止了她：“宁希，不要这样。”
宁希问：“为什么？”
他摇头：“不对，这不对的。”
他会有感觉啊，他的心会痛啊，宁希不能这样对他，他会很想他的宁希，因为上一世她也很喜欢牵手的时候和他十指相扣啊。
宁希见他不喜欢，就放开他了，在公园里走了一圈，找了个有风景树挡太阳的草坪，宁希说自己累了，要休息会儿。
顾森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垫到地上，宁希也没客气，直接就坐在他的衣服上。
他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周末这里的人太多了，情侣更多，不远处还有一个人造桥，上面好几对情侣在拍照。
宁希有点羡慕，但是她现在心情很不好。
她躺在顾森的衣服上，侧躺着闭上眼睛。
看不到他心里就会好点了吧。
她刚闭上眼睛，感觉顾森帮她把裙子往下扯了扯，宁希睁眼看了他一眼，他轻声道：“扯好了。”
宁希闭上眼睛，嘴里还噙着阿尔卑斯，可是却尝不到甜味。
她感觉顾森也在他旁边躺下了，她微微睁眼，就看到顾森面对着她躺着，见她睁眼了，他的眼神闪躲，然后又仰躺下，双手枕在脑后。
宁希看着他的侧脸，没觉得他这张脸有什么变化。
为什么明明是一个人，给人的感觉却这么陌生。
宁希再次闭上眼睛。
他看了宁希一眼，见她闭着眼睛，便又侧躺着，看着她的脸。
她的睫毛在微微颤抖，秀气的鼻子挺直，双唇因为吃了糖的缘故，有点泛光，她的唇微微地动着。
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盯着她的唇看了半天。
她突然一睁眼，他的目光瞬间对上她打量的眼神，心里一慌，他假装闭上眼睛。
可是他的耳根红了，连着脖子也跟着起了旖旎之色。
宁希轻声道：“顾森。”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宁希问：“你刚才是不是想亲我？”
顾森的唇动了动，回答：“没有。”
宁希问：“没有为什么会脸红脖子粗的啊？你承认喜欢我那么难么？”
顾森睁开眼睛，看着宁希半天，他再次申明：“宁希，我不会喜欢你，明白么？我喜欢的宁希和你不是一个人。”
宁希的眼眸微微地眨了几下，她的神色沉寂下去，垂下双睫，眨了眨眼，将涌上来的泪意压回去，她点头：“我知道了，顾老师，以后你这个样子的时候，我会离你远远的，我等我的阿森回来。”
顾森觉得胸口一痛，但是他觉得宁希做的是对的：“谢谢理解。”
宁希起身，将裙子扯好，她准备回家了。
“顾老师，晚上还要上自习，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家。”
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顾森坐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左眼的泪又落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左眼先掉眼泪。
他一直知道宁希不是他的，所以他要努力克制，这样消失的时候就不会再难过了吧。
知道她和这一世的自己过得好，他其实什么都不求了。
他不属于这里，他得去找他的宁希。
*
宁希晚自习到校比较早，顾森上自习的时候才来，学习委员点过名之后，顾森叫她去自己座位跟前。
他一直都一个人坐，也不要同桌。
宁希也去了，但是她知道顾森只要想监督她学习，她都知道。
也没抗拒，更没跟他说话，两人都沉默地过分。
他只是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指着宁希做错的题，给她纠正，她也只是听着。
晚上物理老师进来辅导，看到宁希坐在顾森跟前，物理老师问宁希：“跟全级第一坐在一起，有什么收获么？我要考你。”
宁希看了老师一眼，真的是怕了：“老师，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考六分了，您放过我吧。”
物理老师冷哼一声：“你成功以一己之力拉下了全班的平均成绩，我能放过你？”
宁希头都大了。
物理老师让她把习题册翻开，指了一个固定的题给她：“自己做，我待会儿进来看。”又叮嘱顾森，“不准给她小抄。”
顾森点头：“我明白，老师放心吧。”
宁希：“……”
宁希是那种学习不好还被老师喜欢的学生，因为她性格好，又长得可人，爱笑，很好相处。
这顾森这里行不通，她就去问前桌的男同学，顾森的脸都绿了，神色冰寒地看着前桌的男同学，那男同学刚要给宁希讲题，见顾森的眼神那么吓人，立马拒绝道：“我也不是很会，你问顾森吧。”
宁希：“……”
她侧首看了看顾森，见他还在故作深沉，宁希冷哼一声：“谁要他教啊，我自己会。”
顾森：“……”
期待就这么落空了，顾森又眼巴巴地凑过去：“不会可以问我。”
宁希说：“我会，我才不要你教我。”
顾森抿了薄唇：“宁希，你问我，我会给你说的。”
宁希就是不问，偏不问。
二十分钟后物理老师又进来了，宁希做了一半，错了一半。
物理老师无奈地摇头：“看来，学霸也救不了你。”
宁希一本正经道：“老师，我要靠自己，不能老依赖别人，他又不能替我高考。”
物理老师哑然失笑：“觉悟还挺高，这就是考六分的同学的觉悟么？”
宁希：“……”
老师继续道：“你要不耻下问，更何况，跟顾森请教也没让你羞耻啊，一点都不懂变通。”
顾森说：“老师放心，她的物理交给我，下个月月考她一定及格。”
物理老师点头：“这才像话。”
宁希不满地咕哝：“谁要你教啊，多管闲事。”
这两个人的矛盾全班都感觉到了，宁希下自习就骑车走了，都没等顾森。
顾森搭乘公交车回去，实在是觉得累。
看了看表，九点半了，十点那个顾森就醒来了，还是交给他去哄吧，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哄了。
可是这天他回去，那个顾森没醒来。
很准时，十点整，宁希的电话来了。
他有点忐忑地接起来，宁希委屈的声音传来：“阿森，你醒来了么？”
他沉默了会儿，压下心里的紧张，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和语气。
敛去了冷漠和不近人情，变成温柔的音色：“希……希希。”
宁希委屈坏了：“你什么时候能见我啊？我好想你啊。”
他心下疼痛，紧抿着薄唇，却还要学着那个顾森笑：“想我了么？没事的，我一直在呢。”
宁希抽了抽鼻子：“你现在有时间么，我过会儿下楼去见你，我想你了，你让我见一面吧。”
明明每天都在见面，却那么陌生。
他的唇微微颤了颤，轻声应下：“好。”
得哄啊，小丫头今天一整天不高兴，得哄她，可是那个顾森又没醒来，只得他去。
他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压下心中的恐惧，心想着让她抱一下也没什么。
就抱一下而已，不会有事的。
他又换上衣服，没有穿戴假肢，走了一天路，腿好疼。
他坐着轮椅下楼去，去对面小区见宁希。
还要换上笑容，他从来不喜欢笑。
可是那个顾森爱笑，她喜欢爱笑的顾森。
他应该可以伪装地一丝不苟吧，这么晚了，她不会发现的。
他坐在轮椅上，等在她家小区门口，小区的保安在保安室里看着电视。
他再没进去。
过了会儿，宁希出来了，她走出了小区，顾森轻声地唤她：“宁……”刚出声就顿住了，又换了称呼，“希希，这里。”
宁希看到他，匆忙跑了出去，她有点紧张道：“我骗妈妈说我要去超市买笔，笔坏了，时间不多。”
她推着他往超市的方向走，他心里紧张坏了。
她不会发现的吧。
果然走远了，她才停下来，一下子就委屈地抱住了他。
虽然不是真哭，但是语气很委屈：“阿森。”
他感觉全身的毫毛都竖起来了，惊恐地过分，但是还是缓缓地，试着将手放在了宁希的背上。
轻轻地拍她，安抚她：“没事了，我回来了。”
宁希说：“他好过分哦，他不喜欢我。”
他的手微微一顿，压下心中的忐忑和恐惧，轻声道：“我喜欢你就好了。”
宁希委委屈屈：“可是，都见不到你。”
他感觉胸腔内有些撕裂似的疼痛袭来：“你不喜欢见到他么？”
宁希说：“可我更想见你啊。”
在宁希的心里，那个顾森只是他幻想症犯了之后伪装的一个人设，在她心里都是顾森，只是更想那个喜欢自己的顾森。
她不知道这是两个人。
他抱着她，眼泪滑落眼底，依旧左眼先落泪。
可他唇角依旧扬着笑，安抚她：“你想我的话，我就回来，让他消失。”
宁希问：“这还能控制的？”
他点头：“能。”
宁希心情好点了，她放开顾森，冷不丁对上他的眼眸，却发现他在哭。
他有点慌乱，眼神闪躲想要避开宁希的视线。
他哭什么啊，他也不知道。
明明知道她是少年顾森的宁希，不是他的宁希，他心底还这么痛。
宁希也慌了：“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呀？阿森，腿疼么？”
他笑着摇头：“不知道，就是心突然有点痛，不知道为什么，你不用在意的。”
他终究还是继续笑了笑，“你不知道吧，我和他的感觉是共通的，他开心我也开心，可能是因为见到你很开心吧。”
他在笑，可是眼泪一直在落。
宁希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地摇头：“你不是阿森。”
他的身子僵住，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试图掩饰，唇动了动，将所有情绪压下去：“我是。”
宁希摇头：“你不是，顾老师，你为什么要哭？你为什么要假装阿森？”
原来她这么了解顾森的，原来，她这么爱那个顾森……
他的伪装就这样被识破了。
他敛了神色，抹了眼角的泪滴。
装不下去了。
他推着轮椅往回走：“宁希，你放心，我会消失，他会回来的。只要你想他，他随时都会回来。”
你的顾森，会回来的。
我什么都不是。
宁希看着他离去，在身后喊住他：“顾森。”
他的动作顿了顿，但是没有停留。
宁希终于问出了她的疑惑：“你到底……是不是以后的顾森？”
她说她想见少年顾森时，他为什么会哭的那样伤心？即使伪装都掩盖不住的情绪，肯定是伤到他了吧？
你到底是不是以后的顾森，你是不是上一世的顾森？
你是不是回来找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