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言钰和程鸢新的归来, 有人欢喜,有人愁。
朝会上, 天武帝抱着程鸢新一同上朝,引得无数人惊叹,程鸢新果然还是那个最受宠的皇子。
天武帝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之怒,狠狠责骂了一番臣子,说他们耳聋目瞎,为何外面天灾连连, 他却除了青州的奏折,其余一本没看见。
随即他责令锦衣卫和都察院共同负责彻查此事,大臣们在散朝后,小声嘀咕, 天又要变了。
又有人说到程鸢新, “那是二十三皇子?可与之前那蠢笨模样大不相同了。”
“此言差矣, 虽殿下之前肥硕了些,却也相当聪慧, 其他殿下这个年纪可不及其。”
“诸位慎言, 殿下不过是更加钟敏灵秀罢了。”
以前的程鸢新, 纵使有陛下偏疼, 又天生便有些小聪明, 可他珠圆玉润,看了就让人心生烦闷, 可如今的他,变样了。
天不亮,不用人催促,他自己就爬起来去上早课了,在课上, 认真听讲,再不复往日的玩中学,学习进度一直在往后赶。
且他出去一遭,眼界大为开阔,以往听不懂的地方,现在能够理解,还能问出一二三,求得解答。
他的兄长姐姐,从年纪大到已经及冠,到年纪小的比他大个一岁的,和他一起上学的加上他不过三人,很快,因他进度太快,甩开了两位兄姐,被单独授课。
同时,他也没忘了锻炼身体,撒娇求得天武帝给他找了武课师傅,日日完成课业后,都要到师傅手里走上一遭。
可武课师傅换了一个又一个,他们无不向陛下反应自己教导不了二十三殿下,殿下不知是被何人启蒙,学的全是杀人的路子,他们这些正统拳脚功夫,反而不适合殿下了。
演武场上,程鸢新“哼哈”地冲向今天教导他的武课师傅,人看着小,可出匕首的角度刁钻阴狠,专挑人身体的薄弱地方而去。
在看到他仗着自己灵活,要猴子偷桃时,连天武帝都忍不住同身边的宦官道:“这定是言钰交他的。”
“陛下说的是。”
“走罢,我得给他找个合适的师傅,另外你告诉他宫里的……罢了,我晚间亲自同皇后谈,让小二十三搬进她宫中。”
天武帝声音渐行渐远,他还急着回去批复奏折,那些被压制着没有上报的天灾消息,已经陆陆续续递到他手中了,大昭遭此劫难,他当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隐瞒天灾消息,阻止灾民进入顺天府的一众官员,是最先被抓到诏狱的,他们以为自己会是诏狱中最惨的人。
可有比他们还惨的人,耳边听着日日不停歇的惨叫声,这些养尊处优的大臣们,没撑几天就全招了,顺道问了一句:“不知,隔壁关着何人?我怎的听着,像是已经招供了?”
锦衣卫收起招供的供书,厌恶道:“是背叛崔同知,害死几位同僚的老鼠,崔同知正提审他们,老爷们好运气,我们两位同知均抽不开身来亲自“照料”你们,不然,你们一样连招供的机会都没有。”
一墙之隔,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正享受老虎凳的锦衣卫破口大骂:“崔言钰,你不得好死!”
“崔同知,我真不知情,放过我吧?”
“啊啊啊!别打了,我说,我说!是陆同知让我们这么做的啊!是陆同知!”
一块干净的汗巾递到崔言钰面前,陆行止脸上浮起害羞的迫不得已的笑,“擦擦血,欢迎回来,你没死我很高兴。”
崔言钰手撑在曲起的膝盖上,并未接过,脸上一道被渐出的血痕慢慢凝固,他饶有兴致的仰头看着陆行止,“陆同知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他们,可说是受你指使害得我。”
“你我同僚多年,唤我陆同知多生疏,言钰,你可信他们说的?不过是随意攀咬。”陆行止半分没有不自在地收回汗巾,叠得整齐放进怀中。
他冷笑连连,“我只信证据。”
对面就是在受刑的锦衣卫,两人面不改色的交谈。
陆行止站在他椅子旁,他道:“我并未让他们出手伤人,他们是受另外之人指使,我曾将杨虎调离顺天,前往东北,以保他一命,只为引出幕后之人,现在杨虎正在押送回来的路上,你能亲自提审他,若事情真是我做的。”
他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堪称腼腆的笑容:“我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扬州,我只是欲要打扰你破案进度,给我留出些时间来,陛下要扩充锦衣卫,我想负责此事,再者说,要是我真有害你之心,怎会同意你冒充我身份行事?”
崔言钰眯起眼睛,半边歹说,才不让邻居去报官,自然也是住不下去了。
一家搬到这里,租金照样不便宜,卫父要在家中照看卫母,安思文身处贱籍,灵薇不好抛头露面,家里只出不进,长此以往,只怕是吃都吃不起了。
生存都快成问题了,朝中风云,他们又上哪里知晓去,何况那些顶层之事,下面的小老百姓,如何能有得知的渠道。
卫阿嫱已经决定去锦衣卫门口堵崔言钰了,回到顺天颇久,他似是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她可不信锦衣卫查不到她们家地方。
将柴火重重劈成两块,小孩子们尖叫着被大人揪着耳朵拎回家中,“嘭、嘭、嘭”关门声相继传来。
“阿嫱,是谁来了?”
卫阿嫱打开门,白色的高头大马上,崔言钰头戴乌纱帽,一身红得滴血飞鱼服,触目所及,前后胸两肩及膝澜处彩绣四爪飞鱼纹,銮带绣春刀,称得上一句威风凛凛。
这是他救二十三皇子有功,陛下亲赐的飞鱼服。
在他身后,尚有若干宦官手捧绢布和黄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崔言钰睥睨看着站在白马旁的卫阿嫱,道了句:“许久不见了,卫阿嫱。”
卫阿嫱视线在那堆黄金上转了一圈,决定原谅此人,说道:“陆同知,终于想起自己还欠着我钱呢,倒也不必给我绢布。”
她让开身子,示意那些人将东西放进院中。
崔言钰举起手,制止那些宦官,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示意卫阿嫱上前来,微微俯下身子。
两人面对着面,彼此呼吸可闻,他睫毛轻眨,宛如蝴蝶煽动翅膀,带起微妙的风,他道:“卫阿嫱,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用那五百两黄金换你进入锦衣卫的名额,二是我身后这些东西,悉数归你。”
“你能假扮男子,甚至还装过锦衣卫,对你来讲,这不是难事,想来这几日你在顺天府充分感受到了无权无势的憋屈之感。”
他的声音充满诱惑力,“所以,你是选机会,还是选钱财?卫阿嫱,你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