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兮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大夫诊断是受到惊吓,加之忧思过甚伤了心脉,需静心修养,以补药辅之,方可痊愈。
下诊的必然是兮语阁的专属大夫——甘立泉甘大夫。
他是大煜家喻户晓的神医,本喜欢云游四海,解一些疑难杂症,一年前忽然来到贤昌伯爵府,扬言唐兮所患之疾极为诡秘,他要研究清楚才肯离开。
贤昌伯爵府自然不缺他的一碗饭,更何况是一位神医,便将他留下来,负责治疗调理唐兮的身体,偶尔会给府中其他人看一看病。
但真实目的是为何?只有唐兮和他本人知道。
以施针为由摒退所有人,头发花白的老人捋着同样花白的长胡子,“姑娘这又是闹哪出,再这么下去,老头子我都没有说辞了。”
唐兮撩起眼皮,“怎么,你烦了?”
“不敢不敢。”甘立泉收拾自己的医箱,嘴里阴阳怪气,“我的小孙子还得靠你,老头子怎么敢烦你。”
“知道就好,”唐兮又合上眼睛,“放心吧,你再坚持两个月就能摆脱我了。”
甘立泉幽幽叹了口气,看着躺在床上面如纸片的女子,“你也注意着点儿吧,前不久受得伤都还没有养好,昨日又出去疯了一场,你以为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再这么下去,这副身体早晚得——。”
唐兮闭着眼睛,不想听他唠叨,忽然一道微弱的破风声出现在耳畔,唐兮猛的睁开眼睛,弹坐而起,猛得一伸手,一把利箭赫然出现在她手上。
甘立泉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看着距离自己仅一寸之遥的羽箭,咽了口唾沫。
这反应速度,还是人吗?
他的孙儿,也会变成这样的人吗?
唐兮取下箭尾的信筒,看到里面的内容,将纸条揉碎,摊了摊手,“你看,不是我不想休息,又来任务了。”
甘立泉花白的胡子颤了颤,看着眼前和他小孙子一般大的小姑娘,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一声长叹,“爱惜着自己些罢。”
唐兮复又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冷哼:“那你不和他们说我得静养三天三夜,这样我还能清净三天。”
甘立泉胡子一竖,两眼一瞪,起身跨上自己的小药箱,“你知足吧,一天一夜都要说不过去了,你还三天三夜?若是让其他人发现你什么问题也没有,老头子神医的脸面往哪搁?”
说罢,他气呼呼的扭头就走。
但一关上房门,面对等候在外面的唐佑,他立马换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变脸速度之快,唐兮见了都要望尘莫及。
“兮儿如何了?”唐佑上前询问。
“我施了针,已经睡下了。”甘立泉神叨叨的摸着胡子,又摇了摇头,“三小姐的身体不容乐观,这几日又接二连三的受到惊吓,你们若有心为她好,就多注意些,没有事情千万不要打扰她。”
唐佑虚心受教,“我们以后会注意的,劳烦您了。”
甘立泉无所谓的挥了挥手,注意到唐佑的面色,“老夫观你近日气色不好,可是糟心事积压的多了?”
唐佑微微一怔,笑了笑,不说话。
甘立泉知道他无心说,摸着胡子自顾说道:“年轻人啊,最不把身体当回事儿,老了后悔都来不及。老夫回去给你写一副药方,你照着煎了喝。”
“有劳甘大夫了。”唐佑躬身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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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唐兮身体不好,唐贤昌亲自提了礼物去简府拜会宁远大将军。
谈了什么不得而知。
但这对三皇子党和太子党来说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风向标。
自简迟瑾回京还未有人拜访的简府,哦,不对,应该说自五年前简家被削去侯爵之位,宁远大将军的父亲简益勤死在边疆之后,简府第一次如此热闹。
高飞卫眼睁睁看着原本空荡荡的库房逐渐被各式各样的礼品占满,他第一次感受到上京城的泼天富贵。
“将军,为什么今天贤昌伯一来,他们这些人就跟着全来了?”高飞卫捧着眼花缭乱的礼品单,“还有这些东西,看着都好贵,咱们拿什么还礼?”
“还?”简迟瑾看着眼前少得可怜的东西,“为什么要还?”
“不是说礼尚往来吗?难道上京城没有这个规矩?”高飞卫挠挠头,他老家在北郡,离上京城很远,他小时候就听周围的人说上京城是全天下最讲究礼仪廉耻的地方,难不成是假的?
简迟瑾冷笑,当年他家被查封的时候,库房被搬空,里面的东西全部充了国库,如今国库里的东西不都已经流入这些世家贵族手里了?
拿了他家那么多名贵东西,就送来了些这,还?不可能!那些被他们吃进去的东西,他一定让他们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不还。”简迟瑾阴着脸色,转身往外走,“去营里找个会管账的兄弟,安排进府里。”
“是。”高飞卫看着他整个人都阴沉下来的背影,叹了口气。
自从回到上京城,将军的脾气一直阴晴不定,他猜测将军是睹物思人了。
虽然将军不曾向他们提起过,但他们都知道这简府曾经的牌匾是“益勤侯爵府”。
六年前,简大将军带兵北征,打跑了占领他老家多年的北狄,后不幸战死沙场,不仅没有得到朝廷的封赏,还被抄家削爵。
仅一年后,现在的大将军出现在边疆,从小兵做起,战场上英勇杀敌,一路晋升,战功显赫威名远扬,被朝廷直接提拔为宁远大将军。
五年恍惚间过去,如今再返上京城,物是人非,大将军情绪波动也很正常。
高飞卫表示自己是个善解人意的人,随便将军怎么和他发脾气,他都不会怪将军的。
但唐兮表示,她做不到!
醉花楼。
流光溢彩的舞台上,唐兮一身异域风情露脐舞衣,纤腰莹莹,脸上遮着薄薄的面纱,脚踝上的铃铛随着她的舞步叮当作响,仿佛踩在台下众多男人的心尖上。
她媚眼如丝,不时挑拨着高台下正中央坐着的男人。
俞九川。
俞家嫡子。
其父俞珉时任正一品太师,掌导天子、议朝政,无所不统。
其上有六位姐姐,当属大姐位高,为当朝皇后,其余四个姐姐所嫁夫君也皆三品之上。
大煜至今三百年,俞家出了一半的皇后,宰相、太师之位更被俞家包揽,在上京城百年屹立不倒,家族产业遍地,而俞九川又是家中独子,当之无愧的上京城第一贵公子。
唐兮的任务是从他口里撬出俞家在东临铁矿私造的兵械最后买家是谁?
俞九川不论到哪,身边都是高手云集,时时刻刻保护着,唐兮左思右想,决定还是出卖美色靠谱一些,俞九川在上京城的风流韵事不少。
保护他的人总不至于跟进房间里去。
坐台下的俞九川明显也被她吸引了,风流的桃花眼定在她身上移不开。
当下一切尽在掌控,薄纱下的红唇轻轻勾了勾,只要这一舞毕,俞九川跟着她进了房间,任务第一步就完成了。
唐兮快速转着圈,手臂变换各种优美的姿势,这是整个舞蹈的最高潮,果然,她听到台下热烈的鼓掌声。
停下转圈的舞步,唐兮开始收尾,媚眼含笑的勾向俞九川,一道灼热到不可忽视的目光射向她。
唐兮寻去,脸上的笑顿时僵住,居然是简迟瑾!
今日俞九川宴请的居然是简迟瑾!
简迟瑾一袭乌色金绣暗纹锦袍,黑色云纹长靴,仰靠在宽大的圈椅上,目光落在她身上,眸色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