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人有提不起劲儿的周一综合症, 当然也会放松的周五综合症。
今天是这周上班的最后一天,从吃完午饭开始,办公室里的慵懒劲儿就像是会传染一样, 传播得到处都是。
陈彦周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也并没有像早晨口中和许浣予说的那样需要加班。
生活不是一概而论的平淡, 偶尔也需要一些惊喜和仪式感促成。
索性下午的工作不算忙, 当老板的陈彦周相对自由,当着公司员工的面早早翘了班,独自一人去花店选了束玫瑰。
鲜红欲滴的玫瑰, 花束滚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水珠重力向下,顺着花瓣叶茎上滚动着, 像是蕴含着生命一样,在鲜花上蹦蹦跳跳。
陈彦周抱起鲜花的第一瞬间就觉得许浣予会喜欢。
她喜欢玫瑰, 那他便投其所好送上她喜欢的花。
陈彦周还早早地订好餐厅。
算了下时间, 许浣予这会儿应该结束烘焙课,现在应该是在家。
也没在路上多耽搁,陈彦周把鲜花摆放在副驾驶上, 鲜花淡淡的香气布满车厢里, 陈彦周驱车直奔回家的方向。
轿车停在家门口,车子落锁, 陈彦周孑然地按下家门口的指纹锁。
偌大的别墅里空空荡荡, 屋内是冷的,没有用电的痕迹。
按照许浣予怕冷的程度,若是到家肯定不会那么安静,陈彦周愣了一下。接连给许浣予拨打了几个电话, 都显示的无人接听。
他忽然想起今天请假的蒋思思, 调出通讯录给蒋思思拨过去电话, 单刀直入地问:“许浣予在你那儿么?”
蒋思思那边有些吵闹,兴许是和朋友们在外玩呢,闻声疑惑的“啊?”了下,而后说:“没有啊,小舅妈这两天没找我。”
“知道了。”得到个回复,陈彦周没再继续,直接挂掉电话。
他刚回到家里没个几分钟,这会儿驱车去了许浣予租的小区那儿。在外敲了会儿门,依旧是里面没人的样子,原本心底的空虚感被放大,往前在意的事情好像找上了门。
但陈彦周来不及细想,下楼重新驾车去许浣予学习烘焙的甜品店。
陈彦周到“可可西多士”店里的时候,店里很空旷,没什么人,他刚踏入店里迎面冲上来一只萨摩耶。
它也不叫,伸出舌头傻不拉几的样子,围绕着陈彦周摇尾巴,就像是在给店里招揽生意似的。
陈彦周一抬眼便看到正在洗漱台前清洗餐盘的店老板。
顺毛,个儿很高,系着灰色围裙。
应该就是许浣予口中所说的老板。
见店里来了客人,陈嘉瑞放下手中的事情,他擦净手,人利落地走到水吧台收银地儿前,露出个营业笑。他皮肤很白,有一个很浅的酒窝:“你好,请问需要点儿什么?”
他无疑是个成功的优秀男人。
至少,对小姑娘来说,是个有魅力的存在。
这是陈彦周第一次踏入“可可西多士”的店门,在看到陈嘉瑞的第一眼便有了不悦的感觉,说他小气也好,让自己的女朋友跟这样的异性待在一起,他心底不安。
更准确点形容的话,是不愉快。
陈彦周刚从屋外进来,带着一身森冷的寒气,他压下那抹不愉快,礼貌地冲陈嘉瑞微微颔首,“你好,我来找一下我太太许浣予。”
幼稚鬼。
在说“我太太”的时候,咬字音莫名加重了一点点。
陈彦周:“她手机关机失联,目前没有消息,我过来找。”
店里的装修氛围很好,视野开阔,所有的景象一目了然,可以探到底,只需看一眼便可知道许浣予此刻根本不在这里。
眼前的人带着压迫的敌视感,同为男人,陈嘉瑞可以感受到。
他原本眼底的疑惑消散,心想这叫怎么个事。
他回过神,眼底干干净净的,倒也认真地回应人家:“她今天请假了,没来店里。”
陈彦周的眼底的情绪变得更加沉重了。
在江宜这座城市,许浣予能去的地方他都找了,愣是没找到人。
心跳声重重的响着,担心难掩在身体细胞里。
人都会对未知的结果充满好奇,但这会儿的陈彦周,心底藏满了担心与后怕。
陈嘉瑞看着陈彦周沉重的表情,想了想,还是出声提醒他给他一些线索:“早上我看你太太迟到没来给她打了通电话,和她通电话的时候听见高铁站候车的提示音了,估计那会儿在高铁站吧。听她说话声音挺急的,话还没忙完电话就挂了,你也别担心,兴许你太太是有急事。”
陈嘉瑞一口一个你太太,和陈彦周学的,咬重三个字,像是想要撇清关系似的。
陈彦周倒是没注意他这点儿意思,心底被遗忘的小角落记忆慢慢浮现,陈彦周又想起了那天在纸页办公大楼下乔雅所说的“你要回云城”的那句话。
这些天里,陈彦周和许浣予关系变得更加亲密,他们两人关系好到荤素不忌,不管是在哪里,分享欲爆棚到什么都说。
但关系好像又很远。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许浣予看起来很开心,要回云城的话题她没有提及过一个字,陈彦周便下意识地认为许浣予原先要离开的想法。
直到许浣予这一次的离开,陈彦周才真切地意识到――他和许浣予之间的距离其实很远。
许浣予虽然平时对她黏黏糊糊的,但其实她的性格坚韧要强,一直都很有自己的主意。
五年前她要和陈彦周分手,便决绝地提出分手,一点解释的机会不给,一杯咖啡的时间不留,绝情到一张机票直飞去了国外。
她就是喜欢把心事藏在心底,什么都不愿意说出来。
原本陈彦周以为,这次和好,他们之间会变得不一样了,但看现在的结果,始终还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许浣予总是会把陈彦周排斥在外。
排斥到,他们明明是体.液交合的亲密关系,但陈彦周对她的信息的掌握度还不如一个相对陌生的男人。
陈彦周眼底摇曳着的光晕莫名黯淡几分。
简单的道谢后告别陈嘉瑞,陈彦周走回停车处,看着那束鲜艳欲滴的花束心口在不知不觉里盘绕上一层层细丝。
缠绕着的细丝收紧,虎口处发麻,凛冽的寒风骤然吹起,黑色大衣的衣摆被风吹起。
陈彦周打开副驾驶门的动作顿住,男人唇角轻扯,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整整一天时间过去,就算再怎么忙碌也该看眼手机吧。
所以事情的结果就是许浣予又默不作声地跑了。
陈彦周又被她抛下一次。
车门关上,挡去外面的冷寒。
车内的暖气缓缓上升,陈彦周的手心像是捂不热似的凉。男人像是缺了零件的大摆钟一样,任由坠物左右晃着摇摆,但时间却崩盘到彻底错乱。
临时停车处不宜久停车,陈彦周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儿滞留了多久。
眼眶有些酸涩的疲乏,他垂眸望着副驾驶位上的那束鲜花,汹涌的潮水涨潮,心底那抹不甘心的欲念好比春日疯狂抽芽的枝条,怎么也抵挡不住。
上次,他错过了留下她的机会。
这一次,陈彦周说什么也要留下她。
-
云城。
乡下的草叶凋零,树的枝条光秃秃的丑陋,许浣予手腕上缠着一圈白色布条,她默默地跪在蒲团上,视线望在窗外的秃树上,两眼犯困的打着哈欠。
旁边偏房里嘈杂,说话的人声一句接着一句,夹杂人声里面,还捱着些哭泣抽噎声。
不知道过去多久,终于换人接替她。
天色漆黑,许浣予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乡下的小院里的灯光亮堂堂的,到处都站着还没回去的人。
悲伤的气息萦绕在这座小院里,和他们脸上虚弱浮气不同,许浣予一张小脸冷冰冰的,看不出一点儿的伤心。
踩着夜色本想出门散心,刚踏出院门,一辆白色轿车停在她面前。
近灯很亮,直照着人有些刺目,许浣予眯着眼睛闪到一边,听见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夜晚又一次降温,许泽白手里拎着碗海鲜粥走过来,“姐,今天看你都没怎么吃东西,我刚才去街上给你买了点粥回来。”
“你凑合着吃点儿?”
小院里办白事,人是早上走的,到底是亲的姨奶奶,许浣予作为小辈不回来说不过去。从江宜赶回云城,白事场地转了几场,累得人脚底板都在疼。
即使是家里办白事,许浣予一回来也没少被奚落。
可能年纪大的人就是这样吧,不喜欢这种长大了不着家的人。
许泽白看她今天一天都心神不宁的,就连餐点都没吃什么东西,还是跟二叔借了车用,出去买了吃的回来。
许浣予接过许泽白递过来的包装盒,和他一起往车里走,“车上有数据线吗?”
“啊?”许泽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清楚,二叔用的手机型号跟我们的不一样,应该不一样吧?”
“算了,”许浣予心底有些着急,妥协下来:“你手机还有电?借我用用,我打个电话。”
她的手机昨天临睡前忘记充电,和烘焙老师打电话到中途自动关机,刚一回到云城又火急火燎地赶去殡仪馆,一直忙到现在才能透口气。
不过看看天色,这会儿的陈彦周应该还在加班吧。
许泽白和许浣予回到挡寒的车内,他没小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完锁递给许浣予:“不过你也得长话短说了,我手机电也不多。”
车内的示廓灯有些暗,手机屏幕灯光亮起,给这车里多添了一丝光亮。
许浣予扫了眼右上角,显眼的红色信号灯,还剩百分之八的电量。她和许泽白用的同款手机,这破手机最大的弊端就是天冷病多,她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输入那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许泽白也没闲着,提过海鲜粥的包装盒拿腿上拆着。
电话没响一会儿,那边接通,属于陈彦周的声音传来,“哪位?”
在外郁闷了一天,如今听到了熟悉人的声音,哪怕没什么好的口气,也让她心窝一暖,许浣予脸上浮现出在江宜的第一个笑。
知道手机电量不多,她的时间不多,没敢多耽搁,台词有些烫似的说:“陈彦周,我是许浣予。”
“我手机没电关机了,借的别人手机。”
许浣予好像听到电话里传来一道很淡的“嗯”声,她不确定,这会儿的她就像是和时间赛跑一样,恨不得把所有都交代出来,她急着说:“我云城的家里突然发生了点事情,急需要回来处理,上午时候我就买车票回云城了。晚上你记得吃饭,最近都要好好吃饭,我过几天回去。”
其实就是个报备电话。
因为彼此都是对方重要的人,去哪儿干什么肯定要提前告知一下,省的让人无端担心。
许浣予原本买完车票取完票后,看着手机电不多,怕打扰他工作,便想给陈彦周编辑一段文字消息说下情况。结果文字打了一大串,还没编辑完,又收到了陈嘉瑞打开的电话。
真是糟糕,人手上的事情一多就容易忽略一些事。许浣予接了这通电话请假道歉,结果上帝也不对她善良点儿,直接回她一块黑色的电子可移动砖。
许浣予在这儿讲着电话,声音语态倒显得温和。
像录节目说口播一样,语速很快,但语气里的关心却丝毫不掩藏。
许泽白从来都看着许浣予没什么好气的样子,就连他们在墨尔本读书的时候,他周末跑找她玩,许浣予都以学业繁忙为由对他爱答不理的。
没承想竟然还会对人这么温和。
许泽白满脸的新鲜劲儿,一边偷听偷瞄着许浣予,手上一边拆着粥盒。
热粥在密闭的环境里产生不少水蒸气,许泽白指节扣在木质盒盖上,刚一提力,盒盖松口弹出,他眼疾手快地扶住粥身。
水珠洒他一手,不过还是好险,这粥差一点点就洒车上了。
这粥要是真倒下来,想到他妈那辣手催花的劲儿,尽管有奶奶护着,许泽白不死也得掉层皮。
粥被他拿稳放置副驾前的台子上,许泽白吁了口气,悬起来的心脏刚刚放下,车里忽然有道凶巴巴的女声吼叫起来,“许泽白你什么东西喷我一身啊?!!”
许浣予脸黑得厉害,比她刚到云城那会儿的郁气还重。
她低头手触上脸和衣服,湿漉漉的,像在外淋了雨,她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人像是被触霉头,整个人变得烦躁、郁闷到不行:“我衣服全湿了啊!”
烦躁的回音还飘落车厢里,余音好像还在飘着,车内原本的光源突然消失一个。
是手机脱电厉害到自动关机了,车里的光线在那一瞬变得暗淡下来。
作者有话说:
许泽白:我当时就害怕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