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试水推快结束了我好急啊

阴惨的云鳞，在寒风的推动下缓缓前行，透过了云层而变得惨白的光线，给万物披上了憔悴的轻纱。<br/>　空气仿佛布上了一层细霜，白花花的，再活泼的生气都穿不透这薄纱。<br/>　枯黑的树林中，乌鸦绝望地嚎叫着，直到一支长箭穿透了他的脖颈，才彻底掐死了这恼人的叫声。<br/>　居住在这里的丹人们丝毫没感觉到异常。<br/>　布满砂石的浅滩上，斯泰因光着脚踩在柔软的硌人的石子上，寒意沿着小腿一路向上攀爬，钻入了斯泰因的耳膜中，冲入了他的大脑。<br/>　他打了个寒战，不过对于一个纯血的丹人小子来说，这点温度不算什么，在明年的成年礼仪式上，他必须要在冰冷的海水中游至少两英里，这样才算得上是一个丹人男子汉。<br/>　传说中的贝奥武夫甚至能在大海中游过并杀死海蛇，游泳对于丹人武士们来说是必修课。<br/>　斯泰因很喜欢游泳，小的时候，他之前的父亲常常带着他来这里游泳，只是在他的母亲和父亲离婚并改嫁后，父亲就再也没带他来过这里。<br/>　家里广阔的土地上长满了杂草，唯有几个不中用的老奴在劳作，在拉策湖旁的这个聚居地中，老斯泰因备受鄙视，连带着小斯泰因也常遭同龄人嘲讽。<br/>　每当受到欺负时，小斯泰因就会到拉策湖旁游泳，沉浸在水中，仿佛一切都会离他远去。<br/>　在冰凉拉策湖水中适应了一会儿，斯泰因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憋了好长一口气，水下是一个蔚蓝而混沌的世界。<br/>　斯泰因在想，如果当时老斯泰因选择将那个弗里斯兰人的婴儿穿在长枪上，会不会就不会被同船的人嘲笑成“娘娘腔”了呢？会不会外公就不会逼迫母亲和父亲离婚了呢？<br/>　应该不会，斯泰因知道母亲和老斯泰因离婚的原因，是因为明明他还在壮年，却不愿再随船劫掠，好像真的变成了娘娘腔一样。<br/>　斯泰因从水里钻了出来，不远处，拉策聚居地已然升起了炊烟，几个新捉来的撒克逊奴隶被系在奔驰的马屁股后面，在地面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迹，他们已经发不出任何一丝声音。<br/>　几个丹人妇女和少女坐在倒翻过来的渔船边，专心致志地缝制着渔网，村子门口的长杆上，试图逃跑的撒克逊奴隶的头颅正随着南方来的寒风轻轻摇荡。<br/>　斯泰因再次钻入了冰冷的湖水中，今年是个丰收的年份，那个有一半丹人血统的贵族，带着村落的武士们劫掠数十个聚居地，没有人想象得到他们到底获得了多少战利品，又从那个大贵族手中得到了多少赏赐。<br/>　但从他们指缝中漏出的一点点，都足以使斯泰因的村落吃得顶饱。<br/>　斯泰因浮出水面，村外那几个骑着马拖着人跑的丹人青年已然不见了踪影，兴许是回家吃饭了，真是的，马怎么还停留在原地，这么粗心，小心马跑了。<br/>　我也得吃饭了，斯泰因向着村庄游去，明年，等明年，当我成为一名英勇的丹人武士后，我也要……<br/>　“啊——”尖利的叫声在斯泰因的耳旁响起，斯泰因愣住了，当他逐渐接近岸边时，他才终于听清了村庄边发出的种种噪声。<br/>　那不是村中的人们在嘈杂在做饭的声音，而是怒吼与呼救。<br/>　是有人在袭击吗？斯泰因赶紧向着岸边加速游去，随着他愈发靠近湖岸，耳边的叫喊声愈发清晰，空气中的血腥味也愈发浓重。<br/>　广阔的湖面上，不知道为什么，斯泰因迟疑着停住了游动，他明明可以继续向那边游去，但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尖叫——千万别去。<br/>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难不成我的血脉中真的流淌着懦夫的血？<br/>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岸边。<br/>　等等，那是，那是乌尔夫！斯泰因眼睛亮了起来，那是村里最英勇的武士，他曾经单人狩猎过一头熊！<br/>　斯泰因欢快地张开了双臂，向着乌尔夫的方向游去。<br/>　“噔！”<br/>　“嗖——”<br/>　“噗！”<br/>　“啊——”<br/>　斯泰因茫然地从水中抬起了头，这是他此生永远无法忘怀的场景：<br/>　昏暗的天色下，拉策最强大的勇士，被一支长箭洞穿了膝盖，身上长着黑色鳞片的邪恶巨人，骑着有着如同斯瓦迪尔法利的巨马，在沙滩上飞驰而过。<br/>　他高举着手中长直的大刀，侧过了腰身，长刀轻而易举地切断了乌尔夫的脊椎，他无头的尸体缓缓跪倒在地，鲜红的血液像喷泉一样流到了湖水中。<br/>　斯泰因甚至能感觉到湖水中热热的血液，那是死亡的气息。<br/>　那个巨人骑士冲过去没多久，转了个身，再次骑着马驱驰起来，他擎出马槊，轻巧地挑起了乌尔夫的头颅，就像乌尔夫曾经这样挑起那些婴儿一样。<br/>　似乎是眼角的余光瞟到了湖水中的身影，那骑士拉住了缰绳，停下了马。<br/>　他面向斯泰因，手中马槊红缨被凝结的鲜血粘到了一块。<br/>　斯泰因颤抖起来，这个骑士有着一张鲜红色的脸，他的鼻子仿佛鸟喙一般翘起，倒吊的眼中没有眼珠，只有一片漆黑，四只獠牙一上一下从嘴中伸出，表情无比凶恶但却又无比威严。<br/>　在凝视了他许久后，那个巨人骑士便离开了。<br/>　斯泰因遥望着远方的村庄，大火熊熊燃烧着，房屋，广场，议事大厅，全部都在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中倒塌下来。<br/>　夜幕降临，斯泰因终于在月色的笼罩下小心翼翼地走上了浅滩，他从死去的乌尔夫身上扒下衣服，披在了自己身上。<br/>　在冰冷的湖水中，斯泰因泡了整整三个小时，他一脚深一脚浅，仅凭着剩余的意识向村中走去。<br/>　赤脚踩在还有余温的草地上，斯泰因行尸走肉般漫游着，来到了村子的中央，巨大的阴影遮住了天上的月光。<br/>　斯泰因跪在地上，捂住脸痛哭起来。<br/>　在村落的中央，无数的成年男子的人头规律地堆叠在一起，每一层的缝隙间都用泥土填平来放置第二层的人头。<br/>　一层一层的人头堆叠上去，便形成了京观，而京观的最顶端的人头，正是老斯泰因。<br/>　斯泰因忽然想起了父亲说的那些话，那些在他看来，是为自己辩解的懦夫才会说的话——“命运永远公平，他不会允许强买强卖，他为一切都标注好了价格，只是有些你看得到，有些你看不到。”<br/>　“也许正因如此，他才会派出巨人来惩罚我们……”斯泰因跌坐在地上，整个人软倒了下去，他喃喃地说道，“正因如此，奥丁才会派出巨人来惩罚我们！”<br/>　…………<br/>　“咱们这次有多少收获？”<br/>　“马十五匹，牛三十九头，羊二百多只，还有差不多十来车粮食，与两箱珠宝金银首饰等。”<br/>　“多弄点牲畜，粮食难带。”<br/>　“但是总不能不吃粮啊。”<br/>　“吃肉也能吃饱，以后你们就把麦子啥的当菜吧。”无情地打发了张世成，冯森又看向身边的向导，“别尔夫什卡，下一个地点是哪里？”<br/>　瘦骨嶙峋的别尔夫什卡指向了西北的方向道：“那里还有一个村庄。”<br/>　别尔夫什卡本名哈夫丹，是一个斯拉夫人丹人混血儿，他曾经侍奉过上一代国王的弟弟，由于一些阴私事变，他侍奉的主人死亡，他被驱逐出了丹麦。<br/>　欧波里特国王之子德罗兹科招揽了他，于是，哈夫丹带着仇恨回到了这片土地。<br/>　三口两口将炊饼吞到肚子里，冯森拍拍手，站起了身：“吃完了没，没吃完赶紧吃，今晚还有一个村子，在西北，咱们去那里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