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瑾手一扬,破碗里捣碎的草药泼在地上,与翻滚起来的灰尘混为一团。
那是沈妙之治伤的草药,杨怀临辛辛苦苦采集的!
沈妙之不知道杨瑾的心结,眼睁睁看着他胡闹,胸口上下起伏,无语又心累。
杨瑾眸光冰冷看着站在原地得到沈妙之,质问:“你还想赖在我家不走?你等着!”
他旋身进屋翻箱倒柜,拾起角落里她为数不多的几样小物,准备又扔出去逼她走。
一只纤细却十分有力的手突然钳制住自己的胳膊,越捏越紧,生生要折断自己的手!
杨瑾皱着眉,抬头迎上沈妙之冷若霜的眼神,用劲挣扎几番挣脱不了她,气得浑身发抖。
“你够了!胡闹总要有个底线,那些东西你怎么丢的怎么捡起来。”
沈妙之脸色严肃,暴力的拽着杨瑾出去,指着地上被摔坏的东西:“你爹每天在外风餐露宿,换来这些吃的穿的用的,一下全被糟蹋了。你还有没有良心?”
脑海里闪现一个念头:他将来会成为反派,会杀人双手沾满鲜血都不眨眼,本就没有良心。
她转眸,杨瑾怒容满面,耳尖红得滴血,尽管他的眼神充满了要报复她的恨意,但毕竟只是个瘦弱的小屁孩。
力量上的悬殊,身体的灵敏度不如她。
沈妙之打算好好教训杨瑾一番,他却捏紧拳头。
“安安你干嘛?”
杨安安拉着杨晖跑来,把小手放在他的喉咙模仿沈妙之刚刚的动作,他感觉喉咙被压着不舒服。
安安樱唇张得大大教他发出啊,见他看不懂,于是把他的小手覆在自己的喉咙,着急之下发出啊的声音。
那是什么声音?
杨瑾扭头看着安安直接愣住,妹妹不会说话很多年,就算哭的太伤心也只会发出微不可查的声音。那短小的一声,是他听错了?
安安眨了下漂亮的大眼,惊讶后愈加兴奋,把小手放在喉咙处不断表演,接连再试了好几次时不时能发出声音。
脑海中闪现沈妙之也是这番动作,杨瑾意识到沈妙之在教安安说话。
非但如此,安安还发出啊的声音!
困住自己身心的不是真实的洪水猛兽,而是虚晃一枪的阴霾。
杨瑾像只被围困住的发狂小兽,堪堪停止挣扎和对抗,看着安安再度愣神。
沈妙之心里烦闷,不惯着他是不是要再胡闹,俯身收拾东西进屋。
杨晖也看懂安安的意思,赶紧跟去帮忙,抱起地上的衣裳拍了拍灰尘,带着安安替沈妙之收东西。
屋里,沈妙之整理散落在地上的梳子和木簪,累得坐在炕上,方才几番拉扯扯动背上的伤口,火烧似的疼。
可惜了那些捣碎的草药,被杨瑾全倒掉。
一股怒火在沈妙之心中燃烧,从脑门一拱一拱上来。
虚掩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安安抱着一件遗落在外的衣裳走来,小手主动拉住沈妙之。
比划着动作,沈妙之大致读懂安安是在安慰自己,在说:安安替哥哥道歉!
她轻轻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以为沈妙之没看懂自己的表达,安安扬着小手比划得更快,着急的快要说话。
沈妙之看到急得流眼泪还在不断啊的安安,立时心软了,但不应该是年龄最小的三宝替哥哥善后。
“我知道安安是好孩子,可我还是得和你讲道理,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因为你道歉,就原谅杨瑾。”
安安啊了几声,小脸满是泪痕,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微微发红,像是要告诉沈妙之什么。
沈妙之无奈擦干她的眼泪,好在杨瑾这么胡闹后发生一件唯一的好事,安安能发出第一个音。
杨晖隔着门听到沈妙之对安安说的话,环顾四周不见杨瑾在身边。最后发现他蹲在篱笆墙边上,背影孤独,看着被洒在地上的草药渣若有所思。
“哥。”杨晖走到杨瑾身边,小手搭在他单薄的肩膀上。
清晨一缕缕光照在杨瑾清秀的脸上,他却眼光暗淡看了杨晖一眼,仿佛心里有些不安。
“我觉得后娘真的是好人。”杨晖已经蹲下很别扭的称呼沈妙之以及说她的好话。
两人的肩膀紧紧擦在一起,杨瑾眼眸闪了闪,知道自己做错了。
杨晖摸了摸鼻尖犹豫着说出口:“安安刚才代你道歉。”
杨瑾脚下的干树枝嘎嘣断裂,转身想去道歉,又觉得很别扭,伫立在树影下盯着沈妙之的屋子,心隐隐不安许久。
最后回了自己的房间,将自己关在起来。
晚饭后,沈妙之看了眼无人用过的空碗筷,两个孩子们也注意到她的目光,自从杨瑾把自己关起来就一天没出来吃饭。
沈妙之收拾剩菜,杨晖着急阻止道:“大哥还没吃饭,我再去劝劝他。”
安安也指着杨瑾所在的屋子,房门依然紧闭,啊了几声想让她等杨瑾出来。
“你们今天叫了他不下十次,杨瑾不是活祖宗,就算是我不会哄也不会惯着。过了饭点就没饭了。”
话音甫落,沈妙之直接把剩饭剩菜收回厨房,杨晖又去拍着门喊了杨瑾几声,屋里一阵沉默。
杨晖心急用身子撞门,门像是被杨瑾从里面拴上门栓,微微摇晃,却是一条缝也看不清里面。
空着急无用,杨晖知道大哥的性子,回到厨房主动帮沈妙之刷碗。
夜色如墨,清淡的月光洒满茅草屋的院子,篱笆墙外朦朦胧胧一片,传来此起彼伏的蝉鸣声。
孩子们都被沈妙之撺掇回屋睡觉。
她睡前将厨房炉子的火弄熄,正要回屋却听到隔壁孩子们的屋子有轻微的开门声,这么晚了谁还会出来?
复又看见杨瑾带着蜡烛出来。
昏黄细微的烛光映照中,他被夜风吹的发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
她没有理会,也不关心他这么晚要去哪里,而是直接进屋。
杨瑾的目光短暂落在沈妙之的背影上,眼里一片清寂。
他从未犯过这样的错,爹管教他们素来严苛,他都从未出过半点错和任性过。
但那是在沈妙之来这个家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