苿潮湿的柴燃烧起来发出滋滋的爆炸声,杨怀临黑眸倒映跳跃的火光,眼皮薄到能看到血丝,倒吸一口凉气。
许乘挑出火堆里烧焦的潮湿树枝,似有深意地提醒他:“沈妙之就像这根混入干柴里的柴,待在你身边是颗定时炸弹,迟早会出事。”
杨怀临眸光不经意间划过沈妙之专程带到山洞里的腊肉,若有所思片刻,声音沉了沉。
“她不尽然是麻烦,这些日子她为我和孩子们做了许多事。”
许乘摇头叹气道:“她一个妇道人家进了你的门,将你当做日后的指望,做这些表面文章给你看。是个男人都会心软,你自然替她说话。”
杨怀临饮了口他带来的酒,酒香醇厚合自己的心,对话却不以为意:“孩子们自幼跟着我颠沛流离,好容易安顿下来,他们需要母亲的教导和关爱。因为妙之,孩子们最近都好了很多。”
杨瑾和杨晖在沈妙之的监督下功课进步不少,而安安比以前更开朗活泼一些,还学会发出声音。
这些他如何不记在心上。
许乘勉强同意他的说法,但深知他和孩子们的处境,还是和他约定:“最忌养虎为患,如若沈妙之有什么异常,就尽快把人赶走。”
杨怀临默许了。
尽管他心里希望沈妙之安分下去,家里也能容纳她,可一路走来他即是在孩子们身边对四周也不无警惕,怎能允名义上的枕边人将他们一家推向暗礁险滩?
许乘用帕子包着火上烫好的酒坛子,随手拿过两只碗倒酒,跟杨怀临喝了起来。
“山洞里寒冷,别的我也不能为你带,这是我自家酿的酒喝了暖身子,去去寒。”
“上回与人夜谈畅饮,还是在……”
话音未落,杨怀临眼里浮现一丝怀念,端起酒碗痛饮,面上便不显任何情绪。
许乘并未点破,只是陪他喝酒寒暄几句。
寒霜覆盖大地,夜晚的寒意更加深入骨髓,呼啸的风声割破突然寂静的气氛。
火堆渐渐熄灭,仿佛所有的温暖都要被吞噬掉。
杨怀临又添了一把柴火,许乘已经起身拢了拢厚厚的长袍要下山,却被叫住。
“你等等,把这些东西带回我家。”
说着,杨怀临把自己打到的兔子和山鸡收拾干净,装到口袋里让许乘帮忙带下山去。
许乘回村后,见杨家门窗隐约浮现昏黄的光,料想沈妙之和孩子们还没睡下,直接进院里唤她。
沈妙之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
许乘扛着口袋上前,“杨大哥让我把这些东西送回家,有点沉,我给你送厨房。”
“好。”她抬起油灯照路带着许乘进厨房。
他气喘吁吁将口袋放到灶台上,如释重负般站直了身。
沈妙之招呼许乘:“你大老远跑来也累了,坐下喝口茶再走。”
他摇摇头,慢条斯理地说道:“坐是不坐了,这么晚了我该家去。”
沈妙之感谢许乘一番,将人送出院子才折回厨房看杨怀临托他送回的东西,有一只兔子和几只被处理干净的鸡。
不由感慨:“他还真是细心。”
这些肉不宜久放,沈妙之翻出盐罐子和一些之前换来的不多的香料,开始着手腌制腊鸡。
腌制好的风干腊鸡能保存很久,色泽金黄鲜香劲道,炖汤的话汤浓肉香,也是一道美味的硬菜。
沈家这边。
沈父拎着包袱回来,刚进村口就听到村民们在说三道四,细听才知张家长李家短的墙角话竟然落到自家头上!
沈父原本归家的喜色瞬间消散,拉着村民就问:“我家两个女儿怎了?她们不都好好待在家里,跑杨猎户家做甚?”
王麻子诧异,语气比沈父还激动:“沈大爷你刚回来的?”
沈父点头,捋着两撇八字胡,听村民们七嘴八舌说着最近的事,脸色锅底黑。
他之前在县城里做工不常回来,这么些日子不着家,沈家居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沈妙之被沈氏卖给杨猎户做媳妇,而沈柔勾引杨猎户未遂,在村里败坏了名声。
沈父怒火中烧回了家,进院子看见沈氏扬声大骂:“我不回来还不知道,你最近做的这些混账事情真是气人!把家里交给你照看,你,你可真是糊涂呐!”
劈头盖脸惹来一顿骂,沈氏心头不爽,却不敢惹全家主心骨。
“孩子他爹,我、我怎么了我?”沈氏装傻充愣。
沈父气得摔下包袱,火能冒三丈,左右拉扯着沈氏和沈柔往外走:“快跟我去杨家道歉!妙之现下许了新的人家,人孩子以前就孝顺,你们这样待人家,连我都看不下去。”
沈氏拍着他的手不断挣扎,却拗不过他一身牛劲,一路碎嘴子软磨硬泡:“我做的没错,自打你出了门顾不着家,我一人管着家里家外多少事!我做那些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
沈柔委屈的要掉眼泪:“爹,妙之姐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不敢去!如果不是她让我睡柴房,我夜里冷,蒙蒙撞撞倒进杨大哥的屋子,也不会出这档子事!”
三言两句就将实情盖了过去,把错推到沈妙之身上。
“村里人说的有鼻子有眼,我也不是瞎子聋子,该是你们的错就认了,给人家赔礼道歉去!”
沈父拉着两人大张旗鼓去道歉,话也被路上的人听见。
村民们看热闹跟了去,个个感叹——
“沈家还是有个讲理的正常人!”
沈妙之在自家院子就看到沈父扯着沈氏和沈柔来,还听到村民们的话。
她心里暗暗冷嗤:沈家没一个正常人。
她知道沈父的为人,比沈氏还要阴狠,沈氏是心如蛇蝎,那沈父就是笑面虎。
从前原身在沈家的时候就看出来沈父私下觊觎养女,披着慈父的外皮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牲。
“妙之啊!”隔着篱笆墙沈父便热络起来,一脸愧疚拉着沈氏和沈柔进院子。
沈妙之迎了上去:“爹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也是刚回来,唉……我听说了最近的事,委实是你娘和柔儿做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