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抻下袖子,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从前是在府城做养身婆的,今朝是头回在药行里头谋事,摸着石头过河,心也悬乎怕辜负了主家的厚望。小哥不嫌弃我一个女人家做管事就行。”
这话连消带打的,也就立威了。
长青心有所觉,奈何阅历少,懵懵懂懂地点头应下。
一后晌跟着管事在人行里头跑乱,直到夜上遇上孙节生,这才把心头疑惑问出。
“节生哥,郝管事那话是什么意思呀?”
孙节生拍了拍他脑瓜子,“你没听她最后一句嘛。二娘子让她一个妇道顶铺面脸呢,说明什么?说明这铺子里头二娘子顶天,她就是那个托地的。你便是来得比她早,也得往后稍稍!”
长青啊一下,“我也没想着往前撵呀。”
孙节生暗哼一声:你是没想着往前,可防不住人家作威风。
“二娘子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堂里的事儿若是有不知道的,先问郝管事。要是你觉得郝管事哪里做得不妥帖,背后留意着,抽空跟二娘子回禀,晓得了没?”
长青急忙应下。
孙节生白日跟郝管事照过面,觉出那是会来事的主。
二娘子不愿意新堂里用孙家的人,非得聘雇外头生人,他想来想去,只剩长青这么个眼线,这才漏夜前来。
叮嘱过人,赶在一更前回家。
院里头没光亮,只不过他一进门,正屋就传来响动,很快他娘拉条门缝,低声问他怎么才回?
孙节生懒得回,摆手示意她去睡。
刘氏想想,回到内间拽了褙子裹上,轻手轻脚地出门进了南屋。
“天儿渐暖和了,我新做一件薄衫,你套上看看。”
孙节生接过,油灯小豆丁黄,看不准颜色,摸起来倒是顺滑:“新扯的料子?”
刘氏:“是嘞。前几天才买,说是今春顶紧俏的货呢。”
见他穿上,指使他挥胳膊看看腋下,“不紧就好。看着你又抽条了,我比照去岁的尺寸多做长半指。”
当娘的,自然欢喜孩子得上好物,又殷殷道:“你个没心肺的,打从跟大郎婿做事起,跟娘话都少了。累不累?事情做得顺不顺心?”
“又不是去矿山背石,哪里能累人。”孙节生道:“再说了,这些事情以前都是阿父照管,也没见他抱怨什么。”
刘氏又问:“那你看大郎婿接得住能接下你爹的手不?”
大郎婿嘛...
孙节生呵呵笑了声:“他嘛,面子功夫顶好,我看这些时候他在账屋里头扒拉算盘挺快,算不算明白,鬼才晓得哩。”
刘氏听出儿子话音里的看不起,微松口气。
“你爹做管家有三十来年,账册堆满箱子得有五六个呢。从前也没听说大郎婿懂这些,做起来怕是不容易。”
又想起一事:“你哥哥白日回来过,说是福哥夜里着凉,这几天咳嗽没完,我不放心,明儿起去他那儿住几天。”
福哥是他大哥的头一个孩子,翻年四岁,肉嘟嘟胖小子,孙节生很疼爱。
他打听几句,看阿娘脸上有埋怨,温声叮嘱:““嫂子大着肚子,您去了且忍忍灶火,别像以前一般得理不饶人。”
什么得理不饶人?
刘氏竖起眼睛,心说:分明是大郎媳妇不听教化,背后出坏水怂恿大郎搬走,连带着她和大胖孙都不亲热!
“行了行了,用不着你号令我。”
反正得了自己想听的话,刘氏心头大安,扭身走了。
孙节生换过长衫,捂着被子一觉睡到鸡叫,匆匆擦洗过,爹娘都不在了,灶上一口干饼子,嚼吧嚼吧也不嫌弃,灌了一碗水去前院当值了。
半月前,他爹交付管家权,一并给他安顿了差事,跟在大郎婿身边伺候。
做什么没分别,左右是伺候人,活计不分:送茶递碗、研墨打站、算本计分,就当自己是个长随。
人进后院,没见到人,伺候的小厮说大郎婿去了二娘子处。
孙节生眉头一挑,心里暗暗高兴,一扭方向,略带几分雀跃地往横波舍去了。
横波舍外院正屋
孙豪瑛刚打过一套易筋经,听是大郎婿来,还有些新奇。
吩咐人送茶布饼果,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裳,这才去见人。
进门未说话,先看见当地摆了一口四方大红箱子。
她行过礼数,就问来意。
赵端肃呢,熬了大半宿,临近天明才眯了会儿。
好几日没睡好,眼窝下头吊着青,怏怏地起身。
屋子里不好只他们两个,留了落葵和孙媪,立在角落处,不敢惊扰主子们说话。
“是有什么事吗?”
孙豪瑛看他脸色不好,以为有什么大事。
地上的方箱她不知来处,不过有几分猜测:“听说姐夫这几天在忙着盘账?这里头是账本?”
赵端肃点点头:“二娘,孙管家劳苦